學達書庫 > 嚴沁 > 初晴微雨 >


  陳蔭果然不敢再明目張膽地來課室找她,他聰明地等在走廊盡頭。

  “曉晴。”他低聲招呼她。

  她看他一眼,沒心情討厭他、煩他,只悶悶地點點頭。

  他大喜,急忙跟在她身邊。這一次沒趕他走呢!

  “雪凝呢?”

  “病了。”她冷淡地。

  “我送你去看她,好不好?”

  算是福至心靈吧?

  她看他一眼。今天他看來頗不錯,至少沒有那種又癡又傻的樣子。

  “好吧!”她隨口答:“可是我不坐你那輛巨型電單車。”

  “我已經換了一輛三手福士車。”他急忙說。

  她點點頭。傻人也有一天學精呢!

  陳蔭的小福士居然停在溫若風的寶馬三點二旁邊。

  “溫若風的車。”她說。

  “我見你和雪凝坐過他的車。就是那天——那天我到教室找你生氣時。”

  “別來教室找我,來多少次我就發多少次脾氣。”

  “是,是。”他連忙點頭不已:“人家都說溫若風在追雪凝。”

  “追得到嗎?”她皺皺鼻子: “到目前為止,雪凝大概只應了他三句話。”

  “雪凝是全系最美的女孩子,或者全校;但是她美得太冷,太有個性,不是普通人能接受的。”他居然說得頭頭是道:“普通人大概望都不敢望她。”

  “這點你真看對了。我小時候第一次看到雪凝時也驚豔,小女孩兒風采氣質已是與眾不同。”

  曉晴度量很大,全不妒忌。

  “不過溫若風是教授、講師中最有型的一個。”

  “那又怎樣?雪凝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

  “雪凝有沒有男朋友?”他好奇。

  “很難。怎樣的男人才能配她呢?世界上到底有沒有呢?我亦懷疑。”

  “你也把她看得太高了。其實她只不過比人美些,氣質好些而已。”他說:“而且各花入各眼,我眼中的你才是最完美的。”

  曉晴被捧得飄飄然,笑容也露出來。

  世界上哪有完美的女人?女人太美就怕應了那句話“紅顏薄命”。“她說。

  “別擔心。你會有福氣的,因為我。”他竟大言不慚。

  她又笑起來。

  “傻癡氣又回來了。”

  “ 我講的是真話。”

  “沒有用。到目前為止,我對你還沒有任何感覺,”她坦白地說:“我認為愛情是一種感覺,這很重要。”

  “不要緊,我可以等,多少年都沒問題。”

  “你見過冷敖嗎?”她問。

  “誰是冷敖?冷敖,又冷又驕傲?”

  “雪凝的哥哥,是個性格巨星,又有型,又英俊,是個特殊人物。”

  “他是你男朋友?”他驚得汽車都開不穩。

  “有可能嗎?”她歎一口氣:“他從來沒有正式對我講一句話,總是冷淡地”哈囉“一聲。”

  “你喜歡他?”他很緊張。

  “還不至於那麼傻,”她搖頭:“對一塊寒冰,惟一的感覺是冷。”

  他放下心頭大石。

  “雪凝家在哪裡?是不是用千年冰石做成的?”他問。

  他居然還懂幽默?嘿!

  “在根德道和老街那一邊。”

  “我可不可以進去看看她?”他問。

  “隨你。不過坐一下就要走,不許打擾她。”

  “是,是,坐一下就走。”他大喜。

  他對她言聽計從地。

  “方曉晴,如果——如果有空時,我可不可以請你看場電影,吃一次飯?”他誠惶誠恐地。

  她考慮——認真地考慮了半晌。

  “目前還不行。”她肯定地回答: “我對你還沒有感覺,我不想你在我這兒浪費精神、時間。”

  “我心甘情願。”

  “好吧。隨你。”她不介意的。

  話已經講明,她可以心安理得,不負任何人。

  “萬歲。”他把車子停在一邊,大叫起來。

  “你這人——是否神經不正常?”她心中是喜悅的,有人這麼重視她。

  “我好開心,好開心,好開心。”他捉住她的手重重地親吻一下,非常孩子氣,非常滿足:“多謝你!”

  “你多謝我什麼?希望你以後不要怨我。”

  “那又怎麼會?怎麼會有可能?就算你不理我,也是我達不到你的理想而已。”他說。

  或者雪凝說得對,他真是個不錯的男孩子。

  下意識地望望他,高大、整齊,不算太英俊,但也頗有型,或者——試試?

  “大學四年,不信你沒有女朋友。”她說。

  “天地良心。”他漲紅了臉:“我知道有幾個女同學對我很好,還有教會裡的女孩子,我從未正眼看過她們。自從兩年前見到你,我就一心一意走你的路。”

  “我——又有什麼好?”

  “我說不出。反正你就是好,就算你罵人、生氣、趕我走,我也覺得你好。”他表現得傻乎乎的,是感情吧。面對其他的一切,他IQ(智商)高得很呢!她笑一笑,不再言語。

  車廂裡小小空間中的氣氛突然間融洽起來。

  “他們說你家世好,你老爹做什麼的?”她問得直率。

  “這——哎!我老爹是當官的。”他很窘。

  “當官?在香港?”她大為意外:“當英國人的官?”

  “哎——當年——我想本意並不如此,”他的臉更紅:“我們家本是做生意的,後來——不知怎麼回事,政府請老爹工作,這麼多年就升,升,升,到了現在。”

  “你老爹是誰?”她忍不住問。

  他低聲講出一個名字,很難為情似的。

  她吃了一驚,那——豈不是華人在香港政府中官級最高的那個?是他老爹?

  “真想不到。”她透口氣:“你怎麼會全無官家子弟的樣子?”

  “老爹是官,我們兒女不是,拉不上關係。”他臉紅紅的十分純良、孩子氣。

  “啊!”她想起來: “你母親豈不就是那個最能言善道的兩局議員?”

  “她是。”他眉頭皺起來:“我們——可不可以換個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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