薔薇之淚(25)_亞伶

二十五

　　不是我的錯！誰叫安格拉什麼都不說？他什麼都不肯說……不對……錯的是我！我為什麼不問呢？

　　卡莉娜的聲音猛然響起，像是一記驚雷打在她耳邊，於是詢問的話語脫口而出。

　　「雷楓……你為什麼要娶我呢？」她頭一次感到自己是個卑微的女人，似乎是在向雷楓祈求著什麼，可憐兮兮的，而且害怕。「你……有沒有那麼一點點……喜歡我？」

　　雷楓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問題，凝視著她眼裡的畏懼與淚水許久，然後他低頭默默地吻了她的唇，虔誠的模樣讓夏玫芳以為自己成了聖母，而他正在膜拜她。

　　「我愛你！因為愛你，希望得到你，所以娶你。」

　　「……騙……」這一定是騙人的吧？

　　雷楓的話對夏玫芳而言是個衝擊，她微張著唇，久久吐不出一個字來，只是胸口劇烈的起伏著。

　　雷楓將她抱在懷裡，讓夏玫芳的臉埋在他的胸前。現在的他沒有勇氣去看她的臉，可是心中又有強烈的衝動想要說話，不得已，只好採取了這樣的行動。

　　他看著壁面，努力將自己的視線集中在上頭，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我知道，我的過去與你並不相配，雖然我努力的改變自己，希望自己成為一個夠資格站在你身邊，而不會令你遭受評點的男人，可是我還是失敗了。你對我們的婚姻一定感到委屈，尤其我前幾天對你動粗，更是不可原諒……我那時候……其實是怕……因為你連碰都不願讓我碰……我不應該這麼心急的讓你變成我的妻子……雖然在婚姻中培養感情未嘗不是一個辦法，但那……似乎不適用在我們身上。」

　　雷楓回想起他們結婚迄今的這段日子，他和她之間當真是忽冷忽熱，每當抱有希望的短暫過去，就又是另一段冷淡的開始。

　　他該放她自由嗎？雷楓拒絕這樣的做法，卻為了這個念頭的出現頭一次有了後悔的感覺。

　　夏玫芳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她緊緊抓著雷楓的衣服，無法置信地喃喃說著：「真的嗎？你真的……愛我？」

　　雷楓聽到她的自言自語後回答：

　　「也許你會笑我傻，但我在很多年前、當你還是個學生的時候，我就愛上你了，雖然……你對我可能一點印象也沒有……」

　　「我還是學生的時候？我讀大學的時候嗎？」夏玫芳驚愕地抬起頭來。

　　天啊！難不成雷楓跟她一樣？他們彼此在那場生日宴會上一見鍾情？

　　「不，更早，當你還是高中生的時候。」

　　又是一次意外的衝擊，夏玫芳已經徹底懵了。

　　「你高中讀的是德照女中吧？你常常站在校門口等司機接你回家，對不對？」看到她茫然疑惑的表情，雷楓苦笑著問。

　　「沒錯……」雷楓知道！他真的從那麼早以前就在看著她了？

　　「那麼，你還記得，有一個年輕人在你們校門口發生車禍，被你送到醫院去的事嗎？」

　　當然記得！爸媽還曾經為了那件事說過她呢！因為她不但為那人叫來了救護車，還跟到醫院去幫那人付了醫藥費，然後就被警方邀去做筆錄，描述車禍經過，因此延遲了回家的時間，讓爸媽以為她被人綁架了，急得團團轉。可是……

　　「……那是你？」她還約略記得那人的長相，不可能是雷楓呀？

　　「不是，那是我一個……兄弟。當時他身上什麼也沒帶，偏偏就在口袋裡塞了一張我抄給他的姓名地址，所以車禍發生後，院方就通知我過去。我從他們那邊知道是一個女高中生送他到醫院，甚至連醫療費都出了的時候，我好奇的想看看是什麼樣的女孩子會做這種事。然後我看到你穿著制服，坐在桌邊，很認真的向被通知而來的警察交代事發經過。我那時候就在想——啊！怎麼會有這麼可愛又善良的女孩子呢？」想起了那景象，似乎那時的感動又再一次重現了，雷楓的語氣聽來既愉悅又憐惜。

　　聽著雷楓的話，夏玫芳紅了耳根，同時眼裡又出現了濕意。她沒有他說的那麼美好……

　　「我從你身上穿的制服知道你就讀德照女中，我常常經過那裡，自從看到你後，每一次經過，我都會特別留心，希望能在放學的人潮中看到你，不過真的看到你的時候，我卻感到害怕了。因為我發現接送你的是名貴的轎車，你站在校門口讓司機為你開門的一幕讓我知道，你是所謂的千金小姐，而那時的我……只是一個混混……」

　　夏玫芳的存在，對比出當時他的不堪。儘管周遭的兄弟都敬他一聲雷哥，但他自己也很明白，這聲雷哥後頭藏了多少不能攤曝在陽光底下的事。十七歲的夏玫芳，有著乾淨純潔的氣質，讓他不敢靠近，於是他選擇了遠觀，但觀看得愈久，他就愈難以忍耐這種自卑感。

　　原來長期的凝視可以讓一個人愛上另一個人。他未曾與夏玫芳有過交談，只是看著她笑，看著她斂眉低垂，看著她的優雅，然後想像著她的一切。

　　或許，這一切不過是他的幻想，他愛上的其實是一個他心目中幻想出來的女人，但不管怎樣，他已經確確實實的陷入這種奇特的愛戀中不可自拔。儘管現在兩人的婚姻似乎是陷入僵局中，但雷楓很無奈的發現，這個活生生的夏玫芳並未讓他的幻想破滅，反而讓他更感到心憐。

　　當時的他渴望有一天能以一個乾淨的身分，光明正大的走近夏玫芳身邊。

　　就是這樣的念頭，雷楓才毅然決定離開黑道，轉入商界，也才造就了今天的他。

　　「後來，再一次見到你是在你的生日宴會上……為了拿到那張邀請帖，我可是費了下少心思。那晚的你，美得跟公主沒兩樣，我等了好久，終於鼓起勇氣走到你身旁時，卻不小心撞上你，把你的衣服弄髒了……我那時真是恨死自己的笨拙！一見面就給你留了個壞印象，除了對不起之外，什麼好聽話都說不出來，只有在你離開上樓時向你說了一句生日快樂。」雷楓那時扼腕不已，那樣好的一個機會他卻什麼也沒說，只說了那麼一句話。

　　想起那時的緊張與青澀，雷楓現在仍想發笑。一個二十多歲、在事業上已頗有成就的人，卻連向心儀的女孩子說句好聽話都像是要命似的，比十多歲的小夥子還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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