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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姚子望響應他的聲音也是輕言細語,非常的客氣:

  「是,你說的有道理。不過,程總,我個人有點小小的淺見,也請你仔細聽聽,大伙好一同討論討論。我是這麼認為啦,當『遠帆』這兩個字暫時無法成為公司沖業務時有力的商譽招牌時,身為業務,肩負公司營運命脈的人,若不能在這時機表現出自己的價值與能力,那麼對我來說、對目前的『遠帆』來說,他們就只是消耗公司資源的蛀蟲而已,不僅不堪使用,還腐蝕著公司少之又少的剩餘資源,不值一留。」

  蛀蟲!程雪歌被她的用語激得更火了,指控道:「妳都是這樣輕賤別人人格的嗎?!居然把人比作蛀蟲!」

  「在商言商,沒人在跟你談人格人道。你何需反應過度?」姚子望忍住不讓聲腔由鼻子裡哼出來。

  「就算是在商言商,也不該把人拿來稱斤論兩吧?!」

  「所謂的在商言商,就是任何東西都能拿來稱斤論兩,包括人。」

  「妳怎能說得這麼理所當然?!」

  「我一個月的薪水七萬塊。」姚子望突然這麼說。

  「呃。」跟不上她轉移話題速度的程雪歌,聲音霎時梗在喉嚨。

  「這是『姚氏』買我工作能力的價碼。而你,我給你的總經理底薪是十萬元,不過這並不代表你真值這麼多,也不代表你能領到。給你十萬,只是為了增加賬面上的營運成本,將來可以用來節稅。」

  「那——又怎麼樣?」

  「你還不懂嗎?」姚子望下巴抬高。「在商場,每個人都是可以被標價的。你有多少工作能力,資方就付出多少錢來買。以後,」她將手邊的公文包整理好,提了起來,才把剩下的話說完。「請你先把這一課學好——在什麼場合,說什麼話,永遠不要再搞錯場子,盡說些專惹人笑的傻話。」

  「妳!」程雪歌正要發怒,卻見姚子望已經繞過他,往辦公室的大門走去,連忙叫住她問:「我還沒說完,妳要去哪裡?!」

  姚子望沒回頭,只道:

  「我星期天下午會過來。在那之前,請你先把桌上那堆文件看完、處理完。我還有許多事要忙。而那些事,就算再怎麼芝麻蒜皮,也都比在這邊聽一個阿斗咆哮重要。」

  「阿斗?!」程雪歌非常懷疑自己為什麼還沒氣昏?為什麼還沒衝上前去把她給掐死!

  這回,姚子望總算回頭了,而且還是很刻意、很矯情的緩緩回頭——

  「啊?你聽不懂什麼是阿斗嗎?要不要我送你一套《中文大辭典》好方便你去查?」

  「不用!」程雪歌終於還是吼了出來。「姚子望,妳就非得用尖酸刻薄的口氣說話嗎?這樣對妳有什麼好處?除了讓妳更加面目可憎之外,有什麼好處?!」

  姚子望笑容一收,冷淡的看了他一眼,沒理他,走人了。

  「姚——」程雪歌被她無禮的態度氣得就要追出去,但一旁的高秘書與女友唐清舞同時上前擋住他。

  「雪歌、雪歌!你冷靜一點!」高秘書叫著

  「雪歌,你怎麼會發這麼大的火呢?」唐清舞好驚訝的低喚。

  與程雪歌相識一年,她所認識的他,溫雅、迷人、善良、好脾氣——有著說也說不完的優點,就是不曾見他發火過。他以前就算遇到不開心的事、見到討厭的人,也不會有形於外的怒火,他會找出解決的方法,就是不會發火——

  為什麼一旦面對這個叫做姚子望的女子,就可以這麼輕易的撩撥得他火冒三丈呢?雖然說她也認為姚小姐說話無比刻薄,但不理她不就好了嗎?可是雪歌就是無法做到這一點。一個輕蔑的表情、一句冷嘲,就能把雪歌變成她不認識的另一個人——

  這樣好嗎?好嗎?

  唐清舞是個心思細膩的女子,所以她不免開始擔心起來——

  也許有一天,她最愛的雪歌,將也會變得跟姚小姐一樣,把每個人的價值用商業的眼光去稱斤論兩,不再寬容,不再溫暖。

  雪歌很討厭姚子望是無庸置疑的事,然而,他卻有極大的可能,在日後變成第二個姚子望——變成他最討厭的那種模樣。

  為此,唐清舞美麗的眼裡隱隱添上了抹憂慮。

  才回到「姚氏」,姚子望的電話就響個不停,她的手機裡顯示著一堆未接來電,她桌上的電話也一直在響。

  在程雪歌沉浸於喪父悲傷、無心理會公司慘況、自己也振作不起來的半個月中,姚子望入主「遠帆」,大刀闊斧的做了許多事。裁員一事其實不過是她所做的事情裡最微不足道的部分,偏偏那寶貝公子哥兒只是聽到這裡就火得像她把他家的九族都誅殺掉了一般;光是吵這個,就耗去她所有的時間。

  她非常的忙,忙到頂多能把「遠帆」按照自己所規畫的,一步一步振興起來,其它關於安撫人心,或與未來合夥人建立良好互動這種事嘛,她真的是很沒空的——畢竟程雪歌對她來說,目前也只是個皮相好看的傀儡,其它什麼也不是。她不會浪費時間在無用之人身上。

  如果要讓她看得起他的話,就請他努力成為一枚可造之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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