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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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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過我吧!林森,你放過我……」她崩潰痛哭,覺得自己不僅心碎了,更痛的是,連等同於性命的尊嚴與驕傲也碎成灰屑了…… 那是她對林森最後一次的死纏爛打。對他發過無數次瘋,流過無數眼淚,在最後一次,奏效了。 不是因為她的愛、她的痛苦或她的淚,而是給她十二年的情意,一個結清似的安慰獎,他說,這是他僅能給的。 所以他們去登記結婚。正式成為夫妻的那天下午,他就搭地鐵到倫敦上課去了。他給了她公寓的鑰匙,與他的存摺,卻沒給她他上了鎖的臥室的鑰匙。 然後,那半年,他一直在倫敦,就算回來劍橋,也是待在學校的實驗室裏,連家門都沒踏進一步。她若是想找他,只能打電話,而他每次只能給她五分鐘。 在一個又爛醉如泥的晚上,周又鈴跟一個愛慕她許久的香港留學生上床了。那個可愛的男生第二天醒來就捧著一束花向她求婚,說會一輩子愛著她;而她只是點了根菸,赤裸地坐在床上抽著,以著還不算清醒的腦袋迷迷糊糊地想著,原來,也不是非林森不可……原來,這世界上,除了一個永遠不會愛上她的林森之外,其他都是很輕易就會愛上她的男人。 那是最後一次的試探,她打電話找到林森,對他說: 「我出牆了,跟別的男人上床了。」 「……然後呢?」林森總是言簡意賅。他不在乎她做了什麼,只想知道她找他做什麼。 「那個男人小我七歲,但他說要娶我,已經送了我一顆三克拉的鑽戒、一輛小跑車,這兩天說要買間房子給我。」 林森在電話那頭靜待。 周又鈴唇邊勾起冷笑,笑著自己的癡心妄想。許久的靜默之後,她深吸了口氣,說道: 「我可以跟你離婚,但是,林森,我要聽你一句真話。」 「離不離婚,在於你的方便。不能用來跟我談條件。」 「你……不想回答,是因為知道我會問什麼,對吧?」 「抱歉,我得去開會了——」 「你知道!你知道我要問的是章令敏,所以你不想回答,對吧?」她大叫。 他沒回答,只淡淡說了再見,就掛掉了。 是啊,他怎麼會回答?不管他愛不愛章令敏,對他來說,都不關她的事,所以他一個字也不會跟她說。她怎麼又犯傻了?以為是林森的妻子、是章令敏曾經的好友,就有資格質問那段從來沒機會把暗戀發展為明戀的愛情? 人活到了三十歲,蹉跎了大好青春,卻沒有變得聰明,真是活得太失敗了! 然後,她決定離開英國,找了林森離婚,其實只是為了好好看他。她不知道日後她會飄落在世界的何方,但可以肯定的是,此生再也不容易見到他了。 三十歲以後,她把日子過得很精采! 她交過的男朋友有歐洲小國皇室的王子、南美洲的叢林探險家、埃及的考古學家、美國的知名電影製片、巴西的足球明星,以及更多記不住名字長相的富家公子或知名學者……但她並不快樂。 一天比一天更不快樂。在她四十五歲時,就覺得世間的一切刺激都乏味極了,所以跑到日本,找了個安靜的地方,每天就做兩件事:泡溫泉與發呆,決定餘生就這樣爛掉算了。 不過就算乖乖找了個地方爛著,還是控制不了桃花滿天飛,追求她的男人總會蹦出那麼一兩個。 也好,打發時間尚可。 然後,她就接到了來自於章家的——章令敏生前告別式邀請! 這是個愚人節的惡作劇吧?章令敏怎麼可能快死了? 她跳起來,決定回台揭發這個惡劣的騙局! …… 她周又鈴還活著,章令敏怎麼可以死掉? 可是,她死了。真的死了。掛著完美的聖母面具,直到呼出生命最後一口氣,也沒有拿下。 章令敏,你果然是個狠角色!我敗給你了! 年輕時,她冷笑地認定章令敏總有面具掛不住,露出猙獰真面目的一天;年輕時,她自負地認定她會愛林森一輩子,就算他不愛她,她也要追隨他到死亡那一刻! 章令敏成功了;周又鈴失敗了。 人生沒有如果!就算她周又鈴最後放棄了林森,也不會願意見到林森與章令敏有情人終成眷屬。她會發狂的。 好啦,現在一切一了百了,章令敏與林森,這一輩子是徹徹底底的不可能了。一個死了,一個在天涯飄泊著。 那她,在冷笑完後,又該怎麼辦呢?她還活著,自己一個的活著,怎麼辦呢? 這時,收音機裏突然播放著一首滄桑的歌,由一道沙啞女音唱著—— 天黑了孤獨又慢慢割著 有人的心又開始疼了 愛很遠了很久沒再見了 就這樣竟然也能活著 你聽寂寞在唱歌輕輕的狠狠的 歌聲是這麼殘忍讓人忍不住淚流成河 誰說的人非要快樂不可 好像快樂由得人選擇 找不到的那個人來不來呢? 我會是誰的誰是我的? 你聽寂寞在唱歌輕輕的狠狠的 歌聲是這麼殘忍讓人忍不住淚流成河 你聽寂寞在唱歌溫柔的瘋狂的 悲傷愈來愈深刻怎樣才能夠讓它停呢? 天黑得像不會再天亮了 明不明天也無所謂了 就靜靜的看青春難依難捨 淚還是熱的淚痕冷了 寂寞在唱歌/詞:施人誠 艱難鎖在眼眶裏的淚,終於流了下來,卻不知道是在為誰而流……淚,滑入口中,苦苦的,澀澀的……寂寞的歌,還在如泣如訴地唱著……她的人生,也依舊得繼續走下去……很辛苦,很失敗,很孤單,不過,都無所謂了…… (全書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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