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作品集 > 再也不乖 | 上頁 下頁
二十五


  好吧!確定了寶貝外甥不是孟浪的登徒子、初見個美女就上前搭訕,這讓他的心放下了一半。但,又想到兩人之前已見過幾次,卻相見不相識——尤其他小子明明對這個小美女很感興趣。這這這,又算是什麼情況呢?

  太可疑了,這小子在想些什麼啊?改天可得好好找個時間拷問拷問了!畢竟是這小子第一次對女性主動呢!太稀奇了,而這個小女生嘛,也得好好瞭解瞭解一番!

  「那就好。走走走!一起吃飯去。」

  莫名其妙地擁有第二次人生,是件很讓人大腦錯亂的事。這讓章令敏常常就陷入恍恍惚惚的情緒中無法自拔,總是無法分清哪邊才是現實,懷疑此刻的自己其實正處於夢中,而待她醒來時,必然是躺在醫院的特等病房裡,渾身的痛楚,然後繼續等待下一次的醒來或者不醒來。

  更或許,那個活了四十八年的人生,也只是個夢,而她真正的人生,還沒醒來過……

  時間與空間,是人類永遠都在研究探索的問題,至今卻沒有真正的進展。既然那些專家們都還無法對此做有效的解密,那麼她為了這個無解一直糾結著也不過是自尋煩惱罷了。答案並不會因為她很認真在思索,就能得到。所以,近來,她也就漸漸地將自己一顆惶然的心給安撫下來。

  她只想好好地過完今生——哪怕它是個夢。然後,再不要犯上輩子同樣的錯,再不縱容兄弟姐妹,再不自以為是的犧牲;努力活著,努力找出一條更好的路,若能讓大家活得比上輩子更好一些,那也就夠了。

  只是,林森……一直不在她今生的計畫之內。

  若不是意外相遇,而且還是這麼早的相遇,她會將他忘個徹底,甚至會在日後上T大時,想盡辦法避開他。不當班代、不加入學生會、不加入西樂社,那麼,她的人生與他,便將一點交集也不會有。

  他,是她上一個人生裡,迫不及待打包到遺忘區的記憶。也成功地在大學畢業之後,再也沒有想起過他,更刻意地不去知曉他的消息。

  有的人,一生都不該想起。如果想讓自己好過一點的話。

  只要不想起他,那麼她就會覺得人生就算只活了四十八歲,也能以「富貴如意」四個字來為她的一生蓋棺論定了。

  他,是她上一輩子的遺憾。她的膽怯、糾結、忐忑、失落,甚至是沒來由的淚水,都是為他。因為他,她的人生便有了那麼一大段不淡定的失序記憶。

  而,更可笑的是,這一切,也不過是她的自尋煩惱而已。在上一輩子,他只是她的學長,仰慕而遠觀著的人。兩人並沒有更多交集了……除了那個下午……

  打住!

  章令敏悚然一驚,腦海中有個尖銳的聲音,遏止住了她繼續回想前世的記憶,像是有什麼不應該想起的事將要在下一秒被挖出,而後果,她無法承受!於是她的恍神,便到此為止。渾身打了個激靈,回過神來。

  抬頭,不幸地又陷入了那雙深邃的深咖啡色眼眸裡。

  他,看了她多久了?

  章令敏惶惶然地想著。

  因為承受不住他的目光,於是她別開頭,看了下周遭,想知道兩人現在在什麼地方。首先,她看到牆壁上的時鐘,上頭指著一點二十五分。然後看到了一架鋼琴,以及許多放著各種樂器的櫃子,和掛了滿牆的歷代音樂家畫像。

  剛才在李教授那邊用完熱熱鬧鬧的一頓飯後,因為李教授還要跟助理們開會談事情,於是林森便領著她告別了。然後她就靜靜地跟在他身後一步遠的地方,由他帶著她走,而她,則看著他的背影,逕自沉入思緒裡。

  現在,他們站在敞開大門的音樂教室門口。

  「等會有想去的地方嗎?」林森問。

  「……有的,我跟一同來的同學約好兩點在禮堂見。那個時段,禮堂有戲劇社的表演。」她輕聲答道。

  然後,又是一陣沉默。章令敏假裝對滿牆的畫像很感興趣,一一望過去,每張畫像都看很久,久到幾乎都要銘刻在腦海裡,閉著眼都能畫出一模一樣的來。

  「那麼,我送你過去吧。」他緩緩說著。

  耳朵貪婪地接收著他以悅耳的聲音說出的每一個字,眼睛卻怎麼也不敢與他對上。他在看她,她知道。但她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看著她,太不正常了……太沒有道理了……這不是林森會做的事!

  但現在,他正在這麼做——看著她。

  「不、不用了,我大概知道在哪個方位,不會迷路的……就,不麻煩你了。」

  「我送你,不是擔心你會迷路。」他一直不怎麼夾帶情緒的聲音,添了一點笑意。

  這讓章令敏訝異得忘了閃躲他的目光,一不小心又與他的眼對上了。他的眼光對她的殺傷力實在太大,所以原本可以流暢說出的簡單幾句話,便挫敗地以結結巴巴、顛顛倒倒的結果吐出:「那、那是,為什麼?我是說,如果不是為了……迷路,那你更不用……送我。」她覺得臉上熱辣辣地,一定是羞愧得臉紅了……老天!她想挖個地洞鑽下去……

  他沒回應她的話,卻是笑了。

  章令敏整個人呆住!

  林森,笑了……

  這個她記憶中嚴謹少言、端正而不苟言笑的男孩,她見過他柔和的表情,出見過他唇角淡淡勾起的樣子,那已經是他心情相當好時,所能形於外的極限了!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笑得這樣坦然,一雙清冷的眼彎成半月,像兩汪春水微微漾動,再不復一絲絲冷意。

  怦怦!怦怦!

  這是她失控的心跳聲?還是她的心口變成一個靶子,正被子彈射穿?

  「你很習慣於冷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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