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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任放歌像在說書似的,把自己的身世說得嘻嘻哈哈,但葉安安聽得出來,他正是藉這個方式讓她對他的身世有所瞭解。他不是個容易傾吐自己的人,雖然話可以說出很多,但絕少涉及自身;真要提起自己,還真是感到彆扭。她瞭解的。

  「想變壞是不需要理由的。只是有些人天生變不了壞——像揚洋;也有人一開始就非常知道他想要過什麼樣的生活——像你。知道自己要什麼的人,就算身世隱晦、從來就是爹不疼娘不愛的,也會讓自己過得很快樂,因為他知道,他唯一能掌握的是自己的人生,也只能為自己而活,所以讓自己快樂是最最重要的事。我們都有渴望親情的時候,但有的人是不懂得付出的,何必強求呢?」

  任放歌深深看著她,覺得愛上她真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事了。幸福到他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我總是對你患得患失——」他在腦海裡搜尋字句,好想跟她說話,說更多更多,只因明白她是知道他的。也因為愛她,所以她所說出的每一個字,都能深深撞擊進他心坎裡。「我知道你可能不會介意她說的話,又希望你對她能有一點點介意,因為那也許代表著你對我的在意也漸漸地多了起來——」

  「我只在意你。」她輕說道。只幾個字,沒有更多。

  但這樣簡單的回應,對他來說,已經夠了,太夠了。

  「我好愛你,安安。」他的聲音好低啞。

  康茱麗覺得安安的小公寓愈來愈沒有她的容身之地。

  當然,她還是有得吃有得睡,安安從來也沒有趕她的意思,甚至表示了就算日後她被抓回美國,等下次來臺灣時,還是願意讓她住進來。別看安安老是一副很冷淡的樣子,其實她還滿熱情的。可是,如果任事情再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安安!你不要跟任放歌走太近啦!」

  這天,星期三,一個百無聊賴的下午,葉安安在康茱麗的堅持下,非常無奈地陪她蹺班出來吃下午茶。

  再過兩天,康茱麗就要回美國去了,剛開始她無比掙扎,到後來腦袋終於想通一件事——就算被抓回去了,她還是可以自己跑來臺灣呀,那她現在到底在堅持什麼?回家一趟、被罵一頓,有什麼了不起的?對不!所以再沒抵抗,乖乖打包準備回家去。

  就要回美國了,當然要多一點時間跟好朋友相聚,也趁此慎重地講清楚這件事。

  「為什麼不要?」葉安安不解地問。

  「這是當然的呀!身為死黨,我們都很唾棄別人重色輕友的行為。你如果太喜歡他的話,就會重色輕友,然後我就會很寂寞耶!你身邊都沒有我的立足之地後,我們的友情該怎麼辦呀?」

  「愛情的本質向來就是重色輕友。」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以為葉安安是在暗指她前一陣子「年少無知」的行為,康茱麗垂下頭,囁嚅了好一晌後,開始滔滔不絕地懺悔起來——

  「沒錯!我得為上星期我的重色輕友跟你道歉。其實我本來真的很討厭任放歌的,可是後來覺得他一點也不像他外表給人感覺那樣痞子流氣、一輩子做不了正經事的樣子。他做事情很有計畫,心機也滿深的,在嘻嘻哈哈間就把很多事給做好。然後,只是一時的迷惑啦,我突然覺得他好帥,加上長輩又想把我嫁給他,我居然很期待耶。雖然每到夜深人靜時,我都在天人交戰,想說不可以讓你傷心,一定要找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我很快地找到了,想說我們乾脆三個人結婚好了,有沒有,有一套漫畫就是這樣畫的哦!怎知還沒來得及跟你討論這件事,任放歌的媽媽就出現了,把我所有不成熟的迷戀全打散了。我不想要有那種婆婆,然後,我就不想要任放歌了。安安,我是不是很沒意志力又很沒道義?」

  葉安安臉上沒什麼表情,一點也不驚訝的樣子。對於康茱麗的一長串自省,她只有一個看法。

  「你只是還沒真正愛上一個人。」

  「我有!我愛你呀!」她最喜歡安安了,雖然說曾經有幾天的「誤入歧途」,可是她很快地知道,安安才是她的真命天女!

  「茱麗,喜歡跟愛情是不一樣的。」

  「反正你不可以否定我的愛啦!」好了,這話題到此為止。換別的:「安安,我不要你太喜歡任放歌,因為你獨特的氣質是最棒的,可是愛情會讓你平庸,會讓你失去原有的氣質,你不再老是面無表情,常常嘴邊帶笑;你不再對人保持距離,你讓任放歌對你毛手毛腳,還住進你房裡——你喜歡你現在這個樣子嗎?你已經不像你了耶!」

  她不再像她原來的樣子了嗎?葉安安放下手中的茶杯,托腮想著。

  「是這樣嗎?我變了?」

  「當然是!你變了好多!」康茱麗自認是最佳人證。

  「那——」她笑了笑:「我一定也很愛他了。」

  「亂講!才不是!安安,你千萬別亂做出不確實的結論!」

  葉安安沒理會她,只是笑。

  雖然從沒有特意去想過這個問題,但聽茱麗對她指證歷歷這麼多,她好像該想一下了。

  康茱麗看到葉安安的思緒一路往「歧途」鑽去,還一去不回頭的,氣得她差點沒把胸口那腔熱血給噴出來!

  「安安!你不可以再這樣下去了!我不喜歡你變成這樣!」

  「可是,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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