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 > 這個男人有點酷 | 上頁 下頁


  §第一節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一條鬼祟的小身影從四合院的西廂移出,在微弱的新月下,依稀可看出年輕窈窕的身段與宛如凝脂的皓白小手;蒙在臉上的黑巾,只露出一雙黑白分明,靈光閃黠的眼眸,水靈靈地煞是逗人!

  腳步在接近中堂的主臥房時,她更加小心翼翼。由她斜揹在背後的小包袱可以看出這名女子打算出遠門,但她卻沒有立刻往大門方向去,反而接近中堂的房門,教人不盡詫異起來。

  在距房門十呎處,她機靈地停了下來,雖不曾測試過屋主的耳力好到什麼程度,但在深夜時刻,一點點細微的氣息聲,卻也足夠讓屋內沉睡的屋主立刻驚醒過來!她不能冒險太接近,否則她畢生最偉大的計劃就會東窗事發,泡湯了;而且泡湯還不打緊,要緊的是一旦事發,她這輩子就再也別奢想見見外面的世界了!最重要的,她非得完成一件事才行;這件事是全宅子內的人最大的遺憾,多年來始終無法達成,而她一定要成功地做成這件事。

  「親愛的爹爹、娘娘,女兒弄潮要走了,千萬別擔心我,我一定會再一年內找到那個隱居二十多年,空有神醫之名,卻不肯行醫的童笑生!如果他不肯來醫娘的病,我就把他打昏,一路拖回來。爹爹呀!千萬別來找我,您常說江湖人心險惡,並且立誓永遠退出江湖;可是我只是出去找人而已,我不知道『江湖』在什麼地方,我也會很乖地不去介入,就不會有危險了,請相信我。弄潮要走了,再不走天就亮了!」雙手合十地跪在地上拜了三拜。

  立刻快步地從大門旁的小門鑽了出去,腳步不停地奔入夜色中,直到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唯有風聲的沙沙作響是夜色唯一的點綴——

  而原本黑暗寂靜的四合院內,此時不約而同地亮起了三盞油燈。

  中堂的門率先打開了!

  一個年約五旬,卻健碩一如年輕人的中年男子扶了一位美得令天地為之失色的中年美婦人走出來;左右側的廂門也打開了。

  「大哥,您看這如何是好?弄潮那花一般的容貌,不出方圓一里,立刻會被外頭的壞男人給盯上的!您就任她一個人不知天高地厚地走出大門?」一個熊腰虎背,與先前男子約莫年紀的人,聲大如雷地開口了,焦急的語氣彷彿她才是那丫頭的親爹似的。

  「夫君,要任潮兒出去行走嗎?」中年美婦人的臉蛋轉向丈夫的方位,一雙與女兒一模一樣的翦水大眼,很容易可以看出——沒有焦距。那一雙美得足以柔化任何鋼鐵之心的大眼,卻是瞎的!

  丫頭的爹——韓霄,冷靜英挺的面孔上,是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淨初,讓她出去看一看世面也好!我們小弄潮自出生到今天十七歲生日,那一天不教咱們傷腦筋?幾乎天天都有教人頭疼的事情發生。她夠機靈了,放她出去玩一玩也好。否則再悶下去,受苦的就是我們了!觀月、醒之。」他改喚自己的長子與拜把兄弟的獨生子朱醒之。兩個氣宇軒昂的年輕男子立刻站了出來。「你們就暗中保護她吧!如果見到她有太過分的舉止,就捉她回來。明白嗎?」

  「明白!」兩個年輕人互看一眼,極力忍住笑,與其說是「保護她」,還不如說是保護會讓她欺負的可憐人;他們對弄潮妹妹的能耐非常有信心!

  不過,想是那麼想,還是會非常擔心她被外頭的人覬覦欺負,她那點三腳貓的功夫,是擋不住存心輕薄她的大色狼的。立即地,她們也尾隨小妹身後,暗中保護她了。

  「也難為那孩子有這份心了。」韓霄扶著妻子雲淨初。

  這花容月貌是原原本本地遺傳給了他們的寶貝女兒,可惜小弄潮打一出生就堅決不肯當個乖乖牌奶娃,至今他仍不明白寶貝女兒那性子是怎麼生出來的!

  雲淨初纖手輕撫他胸膛,柔聲喃著:「能不能看見你們,對我而言已經無所謂了,這二十年來,你們這樣為了我的眼睛四處奔走,又一次一次的失望,我真是過意不去。只要大家都平平安安地,就好了!答應我,霄,不要再為我的雙眼費心了。」

  韓霄與朱追闊夫婦看了眼,從彼此眼中明白,即使窮盡一生的心力,他們永遠不會放棄治好她眼睛的希望。

  因為那是雲淨初這輩子唯一的遺憾!

  二十年來,幾乎訪盡了天下名醫,卻始終無法讓她雙眼重見天明,而那位創造了七十年傳奇的怪醫童笑生,卻在二十多年前失去蹤跡,世人都肯定他已經死了!畢竟他年事已高,也不曾聞他是否有傳人。韓霄不是沒找過,但所有的回音都是讓人失望的,讓他幾乎相信「童笑生」只是一則不實的傳聞。可是一甲子以來,他所治癒的絕症,卻又真實存在著,最聞名的是他替一位王爺開腦取出血塊,不僅挽回了王爺的命,也使他重見光明。如今那位王爺是皇上的親信,並且津津樂道四十年前的奇遇。

  所以,韓霄沒有阻止女兒的莽撞行事,再他心中,也是期望寶貝女兒能夠有機會遇到奇人。從以往的事實中可以證明,任何不可能的事,韓弄潮都有本事將不可能化為必然的可能;他願意給女兒一年的時間。讓家人頭疼了十七年的韓弄潮,當真有本事尋訪到名醫童笑生嗎?不管能不能。他的絕俗容姿必然會對世人創造驚嘆。心思深沉的韓霄,第二件想到的事是:小弄潮也到了適合婚配的年紀了,這一點,他也決定給她一年的時間。

  ***

  三天來漫無目的地走著,直到眼前出現平坦的地形與三三兩兩的炊煙,韓弄潮才肯定以為已走了千山萬水,事實上她一直在山路中打轉。此時終於矇對了山路的正確出口,抵達了平地。

  其實她家並不是住在深山絕嶺,而是她根本是由這山區走到那山區,轉來轉去,漫不經心地邊走邊玩,以為自己一出家門就是外邊的天下了。她想,外邊的世界怎麼也與自己家中一般寂靜?天下人都死到那裡去了?兩位哥哥每次一下山十天半個月的,都會帶回來好多稀奇的玩意兒,也會告訴她天下有多麼大,各地方有什麼特別的景觀,可是她都沒看到,才正想抱怨哥哥們騙她呢!那裡知道,她根本是連「天下」的邊都還沒沾上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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