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 > 這次來真的 | 上頁 下頁
二一


  一定是那樣的,否則她如何解釋七年前的絕對排斥,卻成為七年後的滿心接受?以前她根本視歡愛為畏途,因為即使不痛了,也只能僵僵硬硬的任他侵略自己的身體;除了忍受,再無其他感覺可言。然而杉林溪那一夜,她卻領略了一種戰慄的激情,窺探到了情慾的殿堂,在他的施予引導下,感官達到了幾乎不能承受的顫動與爆發,那是她從來就不曉得居然會是存在於世間的一種激情。

  原本她以為全人類會有肢體交纏是不得已的,因為必須經由這種方式去製造小孩。然而她錯了,得到小孩並不是人們去做那件事情的主因,否則坊間不會發明那麼多的避孕器材。

  她覺得好羞慚,這樣的她與父母有何兩樣?當年爸媽利用唐彧來托孤,而今她因極度寂寞而利用他、接受他。她已經二十七歲,走出父母為她建構的象牙塔並非為了再度尋求一方堅固的塔來棲身,然後安心的過著自我的生活。她沒有這個想法,然而卻在做著這樣的行為,怎能不令她自鄙自厭欲死?

  不能再利用他了,他為她耗費了七年的光陰,難道此刻察覺了他的好,便可企圖利用他的好來捆住他嗎?不行的!她不可以那麼卑鄙。而且正如菲凡所說的,她該自己去決定自身的命運,不論好壞,都該由自己承擔,跌倒了頂多再爬起來便是。學步中的嬰兒若一直靠人攙扶,永遠學不會自己走路。

  所以她不能再麻煩唐彧,也不可以太常想起他——自杉林溪回來後她心中總盈滿他的身影。一定是企圖依賴他才會這樣,一如她以往的生命中只容得下疼她的父母那般。

  她不會任這種情況持續下去,已經離婚的男女根本算是毫無瓜葛了,然而他仍是請佣人打理她的生活起居,給她最安全完善的照顧,已經好得令她羞愧了,萬萬不能妄想再從他身上榨取更多,他並沒有義務得讓她予取予求。

  心口會感到痛,無非只是恐懼於自己的無能,但這種恐懼必須置之不理的,因為未來必然還會出現更多,她該為自己負責了。

  「少夫人,妳的電話。」陳嫂輕敲敞開的門板,對日光室的蕭素素報告著,並遞過無線電話筒。

  謝過了陳嫂,她的心倏地狂跳,像是快蹦出心口,讓她連忙以一手撫住,才小心的開口:

  「喂?」是他嗎?會是他嗎——

  「素素,我是杜菲凡,我現在人又回台中了,明天有一場慈善募款表演,在『春暉啟智學校』,要不要一齊去?」她熱切的嗓音傳了過來。

  「菲凡?哦——好的——人不會很多吧?」不能解釋心中為何突然若有所失了起來。

  「不會。即使人很多也不必擔心,不會有人硬要妳笑臉以對的。反正大家都不認得,吃吃看看也就算了,理他人多人少,我們又不是主辦人,必須周旋在閒雜人等之間。對了,上星期四妳去哪裡了?原本那時我人在台中,準備找妳喝茶,但陳嫂告訴我妳出門去了。真不錯,妳膽子練得很堅強,不怕一個人出門了。」

  「不——不是一個人——」她小聲的招認。

  「啊?妳有朋友了?」杜菲凡驚喜的叫了聲。

  「不是——」蕭素素更小聲的回應。

  幸好電話那頭的杜菲凡身邊似乎有人,並且一直在叫她,迫使她必須早早收線:

  「哎呀,聽不到啦!反正明天見了我們再聊,我現在要去忙了,拜。」

  緩緩的放下話筒,鬱鬱的心仍是低迷。

  一定得振作起來呀!

  只是——心中的若有所待源自何方?若有所失又是因何而起?

  ***

  前來陽明山的別墅與母親共進晚餐,才明瞭電話中過度亢奮的語氣所為而來。原來母親邀請了他青梅竹馬一同長大的世伯之女周韻兮來當他的「驚喜」。

  「好久不見,韻兮。」他淡笑著打招呼。

  周韻兮展開如花的笑靨,站起身在他面前轉了一圈:

  「怎樣?有沒有女強人的架式?」

  「當然,早已不只一次由周老那邊聽到妳把美國分公司治理得有多好,真了不起。」他領她一同在餐桌前落坐。

  「是呀,並且忙到沒空交男朋友呢。你周世伯這次召她回國,一半是為了相親,看看能不能為她找來一位如意郎君。唉!可惜我們唐家沒這個福份。」唐夫人眉開眼笑的左看看右看看,語氣中明顯的表達出企圖。

  自從她由王莉律師那邊得知兒子正在辦離婚之後,想為兒子找來一位真正適合他的女人的意念倏地高揚。心中無比慶幸兒子終於解脫了,不再死死執著於一份無法回報他的感情。

  在她心中,周韻兮是極恰當的人選。人美身材好,學歷見識也很亮麗,更別說一直暗戀著唐彧了。若非七年多前唐彧瘋狂迷戀蕭素素,並且迫不及待的結婚傷了周韻兮的心,不由分說遠走他鄉的話,其實結局應該是不同的。原本雙方家長一直看好這一對,暗中決定待周韻兮大學畢業後前去提親的,可惜半路殺出一名絕色美女,弄得風雲變色,蹉跎了許多人的美好青春。

  唐彧對母親的暗示了然於心,並不言語,沉默的進食,滿腦子的思緒皆放在妻子身上;不想讓自己產生太多的想望,偏又抑制不住。

  沒有感情嗎?那為何一碰到她的身子卻又深深沉淪?若是純粹定位在男歡女愛的互相需要,未免自欺欺人。近日來忙於公事,幾乎沒空也不願去深想,然而人並不可能會一直忙下去,所以許多不願剖析的,便全在閑暇時兜上心頭。

  「唐大哥,好久沒看到大嫂了,她好嗎?」上流社會流傳的消息有很多種,據最可靠的消息權威所言,他的妻子身體極端虛弱,長年臥床,致使唐彧流放她一人在台中,並不常回去。

  唐彧微笑:

  「她很好。」

  「是呀,他們各自都過得很好。」唐夫人插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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