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來真的(7)_席絹

七

　　「你可以叫我杜姨。你好呀，唐學謙，我是你媽媽的五專同學。」杜菲凡生平唯一的至大惡習與弱點便是對漂亮的小孩完全沒有抵抗之能力。見到了漂亮的小孩莫不接近垂涎好幾番，一雙眼更是瞪成死魚樣，活似童話故事中製造糖果屋那名惡老婆婆。

　　「杜阿姨您好。」掙脫了杜菲凡押他同坐一張沙發的「美意」，他坐到另一邊，然後看著仍站著的母親，招手道：「媽媽，坐這裡。」

　　蕭素素坐在兒子身邊，有絲靦腆地問：

　　「今天——不上課嗎？」

　　「學校隔週休二日，爸爸允許我來台中。」敏感的小男孩有些驚喜的發現母親有了細微的改變。

　　「那好！我們一起去踏青野餐！三個人出遊，太幸福了！」雙人沙發驀然又擠來一個人，讓原本坐得有些距離的母子霎時擠成一氣，人小體重輕的小男孩全然被掃入母親懷中，由得杜菲凡占據三分之二的位置。為了與小男孩更加親近，肆無忌憚更向母子倆偎去。

　　「杜阿姨，別過來了，媽媽會不舒服。」小男孩忍無可忍，努力擠出稚嫩嗓音抗議著。

　　「來，阿姨親一下！」嘟著紅唇往小男孩蘋果臉攻去。

　　「不要。」唐學謙趕忙把頭埋在母親柔馥的頸間。

　　「你——你們——」啞口無言，適應不了現況的蕭素素只能傻眼以對。

　　杜菲凡立即做了機會教育：

　　「這時候，妳可以很悍的叫我住手，別騷擾妳兒子。當然，如果與我同陣線欺負妳兒子更好，這是妳的權利。」

　　蕭素素下意識的以雙手輕摟兒子，輕柔的道：

　　「那——可不可以請你別逗他了，學謙不喜歡讓大人逗弄。」自小他就是個安靜的孩子。

　　「這小帥哥真像唐彧，不過氣質像妳，尤其這張紅紅的小嘴。」她改而坐在長茶几上，挑了個看得到小男孩的角度品頭論足著，同時也對小男孩的保護姿態看在眼中。

　　「喂，小帥哥，別抱得那麼緊，我又不會欺負你們母子。打個商量，我們一同帶你媽媽出門去玩好嗎？老待在家中會生病的。」

　　唐學謙看向柔弱的母親，忍不住又深深呼吸著來自母親身上的香味，這是媽媽第一次抱他耶，他不想離開這柔軟的懷抱。

　　「媽媽不愛出門的。」

　　「事實上，只是害怕，不是不愛。告訴我，小帥哥，如果你很怕鬼，認為你的衣櫃中住著一隻鬼，你會怎麼做？」

　　唐學謙想了一下，道：

　　「把衣櫃打開，看看有沒有鬼，但我看過了，並沒有鬼。」

　　「那就對了，不試著去做，一輩子就只能當個膽小鬼了。讓我們一同來告訴你媽媽，外面一點也不可怕，有很多好玩的東西，那麼她就會很快樂，身體會很好，就有很多時間可陪你玩了。」

　　「是嗎？」小男孩半信半疑，又看向母親：「媽媽，妳要嗎？」

　　蕭素素靜默在一邊，訝然的看著自己小小的兒子居然毫無懼色，有條有理的與尚是陌生的杜菲凡談了起來，一點也沒有害怕侷促——

　　何時——兒子已大到可以與成人溝通交談了？而自己居然連小孩子的勇氣都沒有。

　　「媽媽？」

　　「我想試試看。」依偎在她懷中的兒子令她首次湧現了為人母的真實感。這是她的骨肉呀！由她體內分身而出的另一個生命體，她不該怕，不該畏怯疏離的人兒呀！而他這樣依偎的姿態，由她雙手環抱，似乎天經地義的，她必須是守護他的唯一人選，即使她的力量弱得連擊卵的力氣也不足。以前她居然怕這樣一個小生命，怕到甚至不願抱他。思及此，雙手不禁更加用力，兒子是她這輩子唯一僅有的親人了。

　　實在很想加入摟抱小帥哥的行列，但此時此刻坐在一邊感動就好了，口水擦一擦，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一向生活沒目標的蕭素素，至少會為了兒子努力走出自我封閉旳象牙塔吧？情況相當樂觀。

　　杜菲凡心中開始打定許多主意，笑得無比愉悅。

　　＊＊＊

　　晚上十一點，蕭素素與兒子皆該早已夢周公的時刻。但他們並沒有，反而一同窩在大床上，喁喁交談著。一盞床頭小燈輝映著兩張相對的容顏。

　　「你長得好大了。」她撫著懷中的兒子，雖然右臂被兒子枕得有些痲痺，但她仍捨不得與兒子分開些許距離。

　　「媽媽，妳愛我嗎？」唐學謙低問著。

　　「愛呀，不過原諒媽媽很笨，不懂得表達，又很膽小，你爸爸說與我住久了，你也會變成自閉兒，所以才讓你一直住台北。我想，如果我不再是自閉的人之後，你爸爸會允許你常下來看我吧。」那是她此刻由衷的希望。

　　「爸爸喜歡讓每個人都聽他的命令。」

　　「欸，因為他是個很厲害的人，很聰明又很強壯，每個人都知道他的命令對每個人都好，全聽他的了。」印象中，每個人都聽丈夫的話沒有錯，她還沒看過有人不聽的。不過話又說回來，她從不走出屋子，能看的也有限。

　　「爸爸不可能做錯嗎？如果以後我可以命令人了，我一定要與媽媽一起住，我覺得那才是對的。」他的同學中很多是父母分開住的，大多與母親住一起。

　　「我不知道。可是媽媽不希望你變得像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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