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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5

  唇印!

  童瑤是在第二天早上洗衣服時,才看到那枚印在襯衫右邊領子背面的那抹淡橘色。

  潘雅湛穿去上班的衣服,除去必須送去乾洗處理的那些西裝、毛衣類的衣服,其它都一向是自己用手洗的,在洗之前,她會將比較容易髒且不易洗淨的部位,例如領口,還有袖口,塗上一層牙膏,然後靜置一會再以洗衣精揉洗,這樣才會洗得乾乾淨淨像新的一樣。

  也因為她總是仔細處理他的衣物,也就毫不意外地看到那枚唇印了。

  她站在陽臺的洗衣臺前,兩手抓著襯衫,力道重得幾乎可以將衣服給撕開,目光直直盯著唇印,腦子裡努力回想著昨天潘雅湛回家來之後的種種行止,企圖找出與平常不同的地方……

  他們昨晚一如平常那樣吃完晚餐,然後一起去書房使用那台專門用來跟孩子通MSN的桌上型電腦,一家四口隔著二十吋的螢幕相會,檢查他們今天學習的內容,聽他們爭先恐後說著上學的趣事與生活瑣事,很快的一個半小時過去了,她的婆婆在那頭說孩子該準備睡覺了,於是通訊結束。

  然後,他先回房去洗澡,而她則是登入自己的信箱去收完電子郵件,才關機回房。

  回房後,她發現他將要換洗的衣服全脫在床上,而不是像平日那樣,進入更衣室才脫掉,然後順手丟進靠近浴室門邊的那個大置衣桶裡。那時她雖然感到奇怪,也沒特別覺得有什麼,就把那些衣服一撈,拿到更衣室丟入桶裡,也沒放在心上了。

  也就是說……他希望她看到這枚唇印嗎?

  那麼,他期待她有什麼反應?

  找他大吵大鬧?質問他是不是背著她在外面偷吃?然後鬧得天翻地覆,最後甩下一句「離婚」,為這十年的婚姻寫下句點?

  腦中一邊胡亂猜著,一邊繼續回想著他昨天洗完澡出來之後的表情,卻沒有辦法記得太清楚。因為那時她就跟他說了幾句家常,然後也接著進去洗澡了,等她把自己打理完畢,回到臥室時,就見他人居然還在房間裡——照理說他應該去書房處理一下公事的,或者在網上跟他那些老同學討論一些商業訴訟案件,而不是半躺在床上,翻著雜誌看。

  那時他還抬頭望了望她,她還以為他有什麼事要說呢,就站在更衣室門口,一邊做臉上的夜間保養,一邊等著。結果他就只是定定看了她好會,然後就下床離開了,去書房做他每天都在做的事,直到十一點半回房,睡覺,一天結束。

  她沒有立時反應,他心中很失望吧?

  而,他是抱著多大的期待,以致於才會一時忘記她只有在洗衣服時,才有機會發現他衣服上的異狀?而她從來不會在夜晚洗衣服的啊……

  童瑤冷冷地望著唇印,臉色有些蒼白,微微抖著的手拿起牙膏,想將那抹紅印給塗抹掉,力道一時沒控制好,擠出好大一佗,糊了滿手……她吸氣,吐氣,再吸氣,吐氣。好一會才止住了愈來愈抖的手,然後,將多餘的牙膏刮下,拿起第二件襯衫,繼續工作。冷靜得連自己都不敢相信,如果她的手沒有一直抖著的話,幾乎,就是個平常的日子,跟以前每一天都相同……

  她該怎麼反應呢?

  童瑤腦袋一片空白,只覺得十年前那種已經快要忘掉的用、絕望的感覺又再度襲來……

  ***

  許多人都覺得潘雅湛今天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平常總是溫和而有些疏淡的表相,在今日雖然依舊是那個模樣,卻不知為什麼,每一個接近他的人都會覺得有些隱隱發寒,像正被陣陣北風吹拂著……現在雖然勉強算是秋天沒錯,但台灣向來是不到十二月不用穿冬衣的啊,怎麼會在十月底的這時節覺得冷呢?

  人都有種趨利避害的生物本能,所以連每天必然要朝潘雅湛冷嘲熱諷一下的法務組組長,今天也只是站在潘雅湛面前,才張了個嘴巴,沒發出半個聲音,就在潘雅湛含笑的目光盯視下冒著冷汗默默退走。

  更別說其他同事了,不管是討厭他的,或想親近巴結他的,全都盡可能地縮在離他最遠的地方,就算是不得已必須跟他交談些工作上的事,也都是言簡意賅,小心再小心、謹慎得不能再謹慎。

  「你今天心情還好吧?」李正棋跟好友在員工餐廳共進午餐的約會,非常有眼色地以一種小心的語調探問著。

  「非常好。」回以一枚假笑。明明很俊朗,卻讓看的人覺得寒颼颼。

  「嗯……可否容許小的好奇一下,昨晚貴府……」

  「西線無戰事。」潘雅湛假笑仍在。「抱歉讓您失望了。」

  「不失望不失望,家和萬事興,小的替您高興都來不及。」連連搖手,李正棋乾笑地道。

  兩人低頭默默吃飯,直到將餐盤裡的食物都解決掉,喝著礦泉水清口氣時,李正棋才又幽幽說道:

  「沒很到嫂夫人倒是個能忍的。」

  「哼。」打鼻腔哼笑出意味不明的一聲。

  什麼能忍?她是根本還沒看到吧?潘雅湛心中輕嗤,但不願說明。而他今天之所以不爽,是因為覺得自己居然期待成那樣,真是傻得要命。更別說差點失眠一晚上,直到天快亮了才想到童瑤最快也得等到今天才有可能發現!

  沒有意義地輾轉反側大半個夜晚,任由等待、焦慮、氣憤等情緒不停在腦中環繞無休,造成今天精神不佳,注意力無法集中,結果這一切不過白挨了,真是太愚蠢了……

  「明天星期五,下班後去喝一杯吧?」李正棋見他悶悶的,也不再多說什麼,直接提出邀請。

  「好啊。」潘雅湛點頭後,才想到要問一下:「就我們倆?」

  「嗯,目前是我們倆,最多再加上朱明理了,成嗎?」陳公主或許總會伺機跟潘雅湛來個「不期而遇」,但夜店那種地方,她是不可能去的。

  「沒問題。正好我手邊有資料要給他,他上次說他們事務所接了一場跨國商業官司的委託,向我索要一些英國方面的資料,我這兩天整理好了。」潘雅湛從不避諱讓好友知道自己有別的兼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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