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作品集 > 嬰粟的情人 | 上頁 下頁
四十


  照片上的人是她與王競堯,三個月前在北海道滑雪時被拍下的。為什麼她仍不死心呢?何憐幽謹慎的看她,她真的為他著魔了!簡直像吸毒者的末期症狀!老天——這就是情傷,也是執拗放不下的自殘!柔順的日本女人其悲劇性格容易導致自殺的傾向,宮本瑞子簡直在淩遲她自己!如果再這樣下去,她不會活太久的!何憐幽突然感覺到一股心驚!這樣為情瘋狂的女人,連命都不要了,還有什麼事是做不出來的?

  宮本瑞子一張一張的拾起照片,一張張的撕成兩半,不讓照片中相偎的男女同在,硬是撕開成兩個單影。

  「他根本不管他的妻子被判了詐欺罪得入獄六個月!我恨了幾個月的女人,居然是他不重視的!他最重視的,依然是你!一定是因為你有他的孩子,是不是?否則他為什麼只要你、只看你、只對你笑?」她神經質的低笑數聲,眼淚卻糊化了她的妝,她已近歇斯底里邊緣。

  「你為什麼來?」而,小林東旭為什麼讓她來?

  「給我一個答案,為什麼他只要你!?」

  何憐幽靜靜的看她,同為女人,她為她感到悲哀?為了一個不愛她的男人自殘,沒有代價,卻又想不開、放不下,所以女人永遠敗在男人手上,在情字上頭,註定吃虧。愛到沒有尊嚴、形銷骨立——何憐幽自認做不到那地步!當現實不容許她快樂生存時,她會遁入自我世界悠游,完全的不予理會,日子依然過得去的。如果王競堯存心要讓她心碎,那麼,她也不會將自己弄到似宮本瑞子這模樣。她依然可以活著,依然可以在平靜無波的面孔下換取一些自我尊嚴。也許,這也是她的弱點,不懂得扮可憐,像宮本瑞子的憔悴,也許就換取到了全天下人的同情,所以小林東旭讓她跟來。

  為什麼只要她?

  「因為,我不會乞求他的愛,不會一心黏著他,不會卑微的求他寵倖,不會以愛他為理由要求不合情婦身分可以要求的事。我很妥協,有自知之明。」

  「你忘了說孩子的事!你有他的孩子,所以在他心目中,你又更特別了一點!」

  為什麼一直提到孩子?望著宮本瑞子狂亂的眼光,何憐幽更戒備了幾分。

  「媽媽!」

  小掬幽突然開心的由房間跑了出來,似乎正要告訴她什麼開心的事,何憐幽心急的想緊抱住女兒!但,更快的,宮本瑞子拔除一把匕首,抓住了小掬幽!

  「不!放開她!」何憐幽尖叫出聲。

  二樓書房的門立即被撞開,沖出三個人,王競堯為首,看到那景象,他的面孔冷凝陰狠的充滿肅殺之氣!沖到何憐幽身邊,扶住她軟弱的身子,低喝:「放開她!」

  宮本瑞子抓著掬幽,退了三大步,刀子緊緊頂住小掬幽的脖子,已劃出了一道血痕。

  「你不愛我,你不要我——我也要讓你知道痛心的感覺——」宮本瑞子顫抖的低喃,不敢直視王競堯的眼。她最怕的是他,可是,她已沒有退路了,就讓大家一起下地獄去吧!

  小掬幽痛得哭了出來,開始掙扎。

  「瑞子!不要做傻事!」小林東旭面孔慘白的大叫。他不想與王為敵,瑞子是他的責任,一旦瑞子殺死了王的小孩,那麼事情就不會善了。王競堯唯一平復怒氣的方法就是將敵人毀滅殆盡!連自己的親人都如此了,小林東旭不敢幻想自己會是例外。

  「不要勸我!我今天存著必死的決心前來,斷然不會怕什麼了!王競堯,我真的好愛你,你為什麼要傷害我?如果沒了這個小孩,你是不是會連她也不愛了?如果你不愛我,就誰也不能愛!我要使你這輩子再也不能愛人——」用力舉起刀子,猛往小掬幽身上戳去!突然打斜裡竄出的黑影撞歪了她的刀鋒,十指緊緊抓住了匕首的刀面,讓她砍不得人,是葉問昕。

  王競堯見機沖了上去,才一眨眼,宮本瑞子被打飛出去,撞到了牆,在「喀」的一聲中,她右手手骨被踢斷了!被撞飛的匕首在一個拋物線後,插入她左眼中,霎時間,只聽得到她痛苦淒厲的哀嚎——

  「送她去醫院,別讓她死!她別想以死求解脫!」王競堯抱起女兒,冷若寒霜的語氣令所有人打了個寒顫!」

  小林東旭與其手下匆匆扶走了宮本瑞子。

  「拿藥箱來,立即叫來家庭醫生!」

  傭人立即應聲而去。

  「掬幽!掬幽!不痛呵!乖!」何憐幽淚眼不止的拿毛巾擦著女兒頸子上的血?而王競堯處理著葉問昕的手。但小掬幽放聲大哭,不合作的掙開了母親,爬向一旁的葉問昕,小手揉著他的手,一直哭著——「痛痛!」

  葉問昕忍住手掌的疼痛,以手腕輕拭著她的淚水。

  「不痛不痛哦!哥哥不痛!」

  小掬幽低頭親著他流血的手,又揉著,又吹著氣。

  「不痛——不痛——痛痛呀——」

  大概也只有葉問昕明白小掬幽的意思了!向來早熟的臉上泛著稚氣的笑容,低頭親了親她頸子,也吹著氣,安撫道:「不痛了!乖。」

  不久,醫生匆匆前來,包紮好了兩個孩子的傷。掬幽還好,只傷及皮肉,不會留下疤痕。但葉問昕不同了,他雙手掌心各有一條又深又長的刀痕,一時之間是好不了了。即使好了,也會留下醜陋的疤。至於手指的靈活度,則要由好醫生來幫忙做複健手術了。醫生建議送他去瑞士徹底複健,否則往後怕會不甚靈活。

  醫生走後,掬幽已在葉問昕腿上睡著,何憐幽抱女兒回房。

  王競堯坐在葉問昕對面,沉肅的問他:「你能以性命保護掬幽一輩子嗎?」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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