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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嗯,他的夫人提早陣痛,所以沒能前來。原本想介紹你們認識。」

  水漾瞅著他。「為什麼是現在?」

  「呃?」什麼意思?

  她伸手撫摸著他的領帶,指腹在緞面上滑動。

  「我們結婚五個月了,現在才有幸被介紹給你的朋友。原本該是一開始就介紹的,或者,可能一輩子也不用介紹。我的心情有點悲,有些兒喜。」

  「你該開心的,因為我們一直往好的方向走去,所得到的都是我們原先不曾預期的風景。」

  她笑得有點虛弱。

  「那是你,不是我。我從未打算只與你當一對冷淡夫妻。」所以她努力至今的成就是他終於肯對婚姻有一點指望與付出。「我要很多很多,所有能得到的,全不放過。」

  但,太慢了。他就不能快一些嗎?就不能更敞開自己一點嗎?雖然付出的不均等是她自願自找的。但當她開始覺得對他的瞭解有誤差,甚至是太少了之後,他的步伐總令她心焦的感到太牛步。

  人的心,常會因得到而益加的貪。

  因他付出而嬌恃。

  嬌恃是不對的,但她就是很想。很想對他撒嬌,很想得到這份向他撒賴的特權。

  「水漾,我們的人生還很長,足夠你獲取一切。」

  這是一生的承諾嗎?

  「全是我的?」她惡霸的問,雙手環往他腰,像是土匪正在占山為王,圈劃出自己的版圖。

  她在索取他交心的允諾,他知道。奇怪的,他一點也不介意這麼被宣告所有權,反而有一種滿滿的感覺充塞心臆,脹得他快要忍俊不住,鼓鼓地想笑出來——

  「全是你的。」他同意了。

  割地賠款,馬關條約就此底定。

  她歡顏倏展,孩子氣地道:「那我也是你的。雖然那離公平還有點遠。」

  關公平什麼事?夫妻之間有這種計較嗎?

  「公平?」

  水漾撇了撇唇角,要笑不要笑,似真似假的——

  「比起我為你活了十五年,你這個才成為我的人五個月的男人,付出上的等級簡直是聖母峰與馬里亞納海溝的距離可此擬。」

  什麼意思?

  沒能再多問,因為有一些人正向他們走來,另一波交際應酬於焉展開。所有的疑問只好暫時吞下肚子悶著了。

  ***

  一份資料靜靜的躺在書桌上。

  水漾,女,二十七歲,父:水寬,母:林心慈。水家世居台中縣大裏市,經營一間中小型超市,並有一塊位於山坡地的果園。

  非常平凡的家世,不到幾行就勾勒完她的成長環境,其他三大張報告則填滿了她輝煌的工作成就。

  葉遐爾完全想不起來自己什麼時候曾與以前的水漾有過交集。他十九歲出國時,水漾還只是個十二歲的小國一,一個在臺北,一個在台中;後來他出國了六年,就更不可能與她有所來往了。

  她卻說為了他活了十五年?

  如何起算?又怎麼說呢?

  偏偏她丟下一句:我說著玩的。便什麼也不肯說了,活似那真的是一句玩笑。但他覺得不是。

  水漾從來不是那種無中生有、言行誇大的人,再加上那天的口氣——令他無法當玩笑看。

  那麼,苦的就是他了。誰教他一定要找出所謂的真相呢!結果調查出來的成績也不過爾爾,唯一可確定的是他與她真的素昧平生。

  至少從報告書上得知他一直疑惑的事——水漾這些年賺的錢的歸處。

  她還清了父母向銀行舉債的一千多萬。

  她用六千萬買下了一塊並不具投資價值的山坡地,而且還買貴了。為什麼?這不像精明的她會幹的事。這塊地用來種水果(他可不認為她有當果農的興趣)。

  這兩筆大支出,便讓身價上億的財神婆至今買不起一楝像樣的房子。事實上她目前登記在名下的房子是一間十五坪大的套房,價值五百萬,在市區。

  報告書上列出她最新的財務狀況:市值五百萬的套房一間;股票二仟三百萬,現金二百萬、定存五百萬,基金投資一百萬——林林總總約四千多萬。而她每個月固定支出一筆十萬元的款項到各家扶中心,並彙五十萬到父母的賬戶。

  以她現在代理總裁的月薪三十萬來說,其實是入不敷出的。幸而在股票上頗有收益,否則不必等到年底分紅,她恐怕要陷入財務窘境。

  她——是個很善良的女孩,雖然外表看不出來。

  不意外自己因此而心口熱脹著感動與虛榮——一種夫以妻貴的感覺。挺奇妙的,這種引以為榮的心情。

  只是,一個年輕女性為何會長年做這種善行?一般人或許會在重大天災人禍發生時引發惻隱之心,例如九二一大地震彙聚了前所未見的鉅款賑災,但平常時,誰也不會想到要捐款助人。為什麼她會想到,並一直在做呢?

  捫心自問,他自己是不可能做到這種程度的。或許會在不經意收到募款信,或在路邊看到聯合勸募的義工時掏出一點錢助人,但不可能會長期自發性的去做。他甚至記不起來他上一次捐款是在什麼時候。

  手機傳來聲響,他接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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