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 > 喜言是非 | 上頁 下頁
三四


  男人也是有虛榮心的,所以心下其實很欣喜。他希望她眼中的他是最好的,而不是次等、不是沒得選擇下的選擇。

  他想,他有點瞭解她何以在現代還能這般自信。因為她曾經被太多仰慕的眼光肯定過了,那使她建立了無堅可摧的自信,再也沒人能破壞;即使「瘦身」是全球女人尖著嗓子吆喝催眠的畢生要務,她還是嗤之以鼻。他瞭解了,因為從她看向他的眸光裏,他也得到了自信,從此再也不會以自嘲的方式去笑自己的身材。

  其實他肥得還滿均勻的,不是嗎?

  一七八的身高,八十五公斤的體重,有點肉、有點小腹,但至少還看得到脖子、下巴與腰身,很不錯了。就維持在這個體重吧,瞧,把這身純白的馬褂穿得多雍容。

  他對鏡子裏的自己很感到滿意。

  「這衣服不對勁嗎?幹啥兒,一直對鏡子看?」換回一身便服,她走出來就看到他不知對鏡子在發什麼呆。

  楊敦日拉了拉左邊衣袖。

  「這線頭有點鬆脫了,等會陪我去挑幾件衣服好嗎?」不可否認她挑衣服的眼光一流。以前不覺得,但這一個月來經由客戶與員工們的「認證」,他終於相信人真的要衣裝。天生不麗質的人,就靠打扮來化腐朽為神奇吧。

  范喜言拉過他左手,仔細查看,「哎啊」一聲,立即從手袋裏拿出針線,修補起來。

  「這小問題,縫一下便成了。你想買新衣,不會是要丟了這些才買一個多月的衣服吧?」

  「當然不是。我是想快過年了,今年暖冬,想來也不會太冷,可以趁現在折扣滿天飛時去買一些春天的衣服。而且我一星期才洗一次衣服,這幾套衣服一旦送洗,就沒衣服穿了。你不會要我又穿回那些西裝吧?」

  她驚恐一瞪:

  「當然不可以。那些衣服捐了吧,別再穿了。」

  他笑,讚歎地看她兩三下就把袖口縫得像新的一樣,完全看不出手工綴補的痕跡。

  「了不起。」

  「那可不。我一幅繡畫可以掙得十來萬,用的絕對是真功夫。」她當然知道自己繡工一級棒。

  他以閒扯淡的口氣道:

  「你的夫婿真有福氣,一定天天光鮮出門,衣服平整簇新,絕不見半個破洞的。」

  她不甚專心地應著:

  「對呀,家裏有專事洗衣綴補的丫鬟,哪會穿到破衣?這些太少爺可好命了。」她檢查他衣服上是否還有其他地方脫線了,趁機一起補好。

  楊敦日心情驀地大好。笑了:

  「咦,你不替丈夫補衣服、製鞋子嗎?」

  「那時哪來的空?何況他們喜歡跟流行,什麼鞋款、什麼裁衣的樣式,月月翻新日日變,我們哪應付得來,光打點自己都來不及了。何況我們平日也不閒啊,裏裏外外都得打點應酬,真正能坐下來繡朵花,也只有現在了。」

  他握住她一隻手——那隻手正在翻他衣襟檢查釦子。她一怔,猛然發現自己做了太過親暱的事——

  「啊——」可不可以放開她啊。

  「你不在乎他,你在乎我。」

  什麼?什麼啊?她、她哪有這麼說!

  他他他——這麼講,是什麼意思?

  伸出手想推開兩體貼近的曖昧,不意教他也擒了住。結果更加陷入他氣息體熱的包圍中——

  他——想怎樣?

  他低下頭,很緩慢、很小心地俯低——

  啊!他要做什麼?

  一大串電影的情節在她腦中跑馬燈,而背景加附四個英文字母——Kiss。

  怦怦,怦怦——

  不會吧?不會吧?她她她——可是有丈夫的人哦!

  要、要碰到了!

  她用力閉上雙眼,決定規避掉自己其實沒反抗,並營造出無辜的事實——

  「我很高興。」他只差一公分就可吻上她,但那一公分沒再拉近,沒給出吻,只給了這四個字。

  啥?啥兒?發生什麼事了?他高興些什麼?

  他挺直身軀,放開她雙手,改而摟她腰,趁她仍渾渾噩噩時,帶她走人。

  幾乎可以看到她周身的唯一背景是問號,但他可不想給答案。讓她繼續迷糊下去好了,這樣他才可以摟著她久一點。

  他很高興。他很少這麼開心,但現在開心得不得了。從她的反應裏已證明了他最想知道的一點——

  縱使她已嫁過人,但她其實並沒戀愛過,從來沒有把自己的芳心交付出去過。

  他一直想知道,想弄清楚的就是這個。

  很好。非常好!

  心底的一塊疙瘩,終於化去。

  §第九章

  他,是不是在追求她呢?在這樣一片混沌不明中。

  嘴裏吃著他特地去「老天祿」買回來的鴨舌頭,手裏拿著一杯熱呼呼的燒仙草,看著他正狼吞虎嚥她才煮好的大滷麵,腦袋裏不由自主會這麼想。

  現在才下午一點,但他們提早從展覽會場回來了。她忍不住縮了縮脖子,覺得自己等一下可能會死得很慘,雖然他現下的臉色看起來很平和。

  事情是這樣的,這三天來,有一個五十來歲的公司老闆總是藉機上臺找她攀談,言語間充滿了包養的暗示,屢屢被她婉拒了。如果可以的話,她很想一腳把那個老不死的大色狼踢下臺,但她好歹得顧及這是別人的場子,人來人往這麼多,怎好滋事搞破壞?

  但哪知今天這個老不修益加變本加厲地騷擾不休,這也就算了,竟還引來他的現任情婦跳上臺來捍衛自己搖搖欲墜的地位。

  事情便鬧大了,三人活生生在臺上演了出爛劇,看得大批人潮全張口結舌。當時她見制止不成,而那情婦又使潑個沒完沒了,於是她大喝一聲,將這對不像樣的男女訓得狗血淋頭。罵完了狐狸精,再罵那個四處留情、不貞不潔不仁不義的臭男人,最後終於再也忍不住,將那老傢伙踢下臺去了——

  唏哩嘩啦乒乓砰!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