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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她既用不到他的榮華富貴,也不會因為他的不悅而遭罪,自然更沒有甩他的理由。所以每次李想「打開」鏡子時,要是見到的人是陽赫,通常二話不說的關掉,明白抗議著他將鏡子佔為已有的土匪行為。每次都留他傻傻的在黃銅銅的銅鏡前,對著鏡子裡自己英偉的大人物姿態欣賞個夠,當然欣賞的同時,也不妨礙他顧影自憐。真是一兼二顧,其樂無窮哪。見李想在他懇求下,很給面子的沒即刻消失,陽赫好看的唇形拉出一抹英俊得不得了的淺笑,語氣仍是輕緩,但又充滿了沉穩的力道,因為他打算說服她面對現實……

  「總不能每次看到是我,就以消失的方式面對,鏡仙子,你屬於我陽家所有,是我陽家的傳家之寶,即使你認了姒水為主,但姒水的主子是我,就表示你也是我的。算起來我們更是一家人,所以應該好好相處。」

  抽空蹩了他一眼,沒作聲,眼睛在小套房裡東看西看,想著要做些什麼來打發時間。

  他接著道:「你好不容易被觸動醒來,不希望從此又被鎖入不見天日的寶庫裡,全然無用武之地吧?姒水說你非常喜歡讓她帶著出門逛,可見你寂寞太久了,這兩天,我帶著你四處走動,你雖然影像沒出現,但想必是知道的吧?我能走動的地方更多,更精彩有趣,跟著我,你應該不會感委屈。若有什麼不足的地方,你隨時可以提出來,我會滿足你。」

  聲音感性而誠懇,加上俊美的容貌、高貴的氣質,相信任何人若蒙他如此垂青,一定馬上感動得掏心挖肺以報答他的降尊紆貴。不過那是指明淳國的人——例如姒水,而非生長在鏡子另一頭的李想。嗟!一副講理的樣子,其實宣告的內容真夠霸道的。這個男人不知退一步為何物,他的人生字典裡,用得到退讓字眼的,當然是他以外的別人。

  「姒水呢?」和外星人是沒辦法溝通的,李想也不想浪費時間在這上頭。既然要談,那當然就談她想知道的。

  「她出門忙活去了。」他沉靜的說道。

  「你不打算讓我見姒水了嗎?」

  「這是你唯一關心的事?」

  李想橫了他一眼,隨口應道:「當然,除此之外無大事。」

  不是很有心情應付他,所以終於找到事做,將計算機桌上的作文本子整迭抱過來放在膝上,接著拿了枝紅色自來水筆,開始批閱。那頭靜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道在幹嘛。不過李想也樂得清靜,一口氣改了三本作文之後,那頭又才發出聲音。

  「你長得如此像姒水,是否因為姒水喚醒了你,於是你的靈體便以她為模型,塑成了相似模樣?」

  「……很有創意的想法。」反正在明淳國人有限的認知中,她不可能是另一個世界的存在,只會是依著某種天命而下凡佐明君賢臣的靈體。

  「跟我談話,令你感到乏味嗎?還是我允諾你的種種,不被你相信?」

  李想抬頭看了鏡子裡的男人一眼,假假的笑了一下,以很矯作的熱絡口氣道:「怎麼會?很有趣啊。還有,您說的我都信。」

  就是敷衍你,怎樣?沒辦法,看到那張「張品矅」臉,還這麼高高在上,不酸上一酸,實在全身不舒服。陽赫似乎努力在適應著她無禮的言語,李想彷彿可以在他力持平靜的臉上看到忍耐兩個字。真是不容易、好委屈哪。他的忍耐力真不錯,不會被情緒左右了他想處理的事。

  就見他繼續照著他想問的思路道:「鏡仙子,姒水說,你的仙名叫李想,是嗎?」

  李想又改完一本作文,抬頭看他,微微皺著眉問:「是的,我叫李想。你打算把我對姒水講過的每一件事,都說出來跟我印證?會不會太無聊了點?姒水不會對你說謊,而你現在這行為,簡直是對姒水忠誠的侮辱。你再問下去,會讓我為姒水感到不值。」

  陽赫被堵得頓了一下,之後,口氣仍然平緩有禮,但額頭上好像有一條青筋在嚨破啦地跳著,表達著他的抗議。

  「這只是談話的開場白,並無它意,你如此詆毀我的人格,真是太失禮了。」

  「我只是說出事實,要是你感到受傷,那真是抱歉了。」李想聳聳肩道。

  「雖然你道歉了,但看不出誠意。」淡淡的指控。

  「那我收回。」李想膝上的作文本子已經改得剩下五本了。「不過,就算不是為姒水叫屈,我也不耐煩重溫曾經與姒水說過的內容,勸你別問那些有的沒的了。你乾脆點,把真正想問的問出來吧。」她好心的建議。

  「我問了,你就肯定回答?」不太相信的質疑。

  「當然不是,不過你可以試試,若是問到我願意回答的,你就賺到了。」

  那頭,又沉默了好一會兒(也許正在心裡對她釘草人),才又說話:「或許你沉睡得太久,對世間的人情世故種種都已生疏,我原諒你的無禮。」

  做出艱難而大度的決定。李想忍住噴笑的情緒,將手上的作文全部改完,收攏在一起,放回桌子上後,才道:「真是寬宏大量,那謝謝了。」

  顯然她的表情與她的道謝,讓人聽起來很火,所以他再度無言,默默深呼吸,暗自調適好心情後,道:「好,不談那些了,我也不再問你對姒水說過的事。可否請你回想一下,你上次被喚醒時,是我陽家哪一代家主在位時?你是如何成為我陽家的傳家之寶的?」

  「我只是一面鏡子,你不會期待我是個無所不能的萬事通吧?」

  「你這是在暗示我,你沒有任何奇特的能力,你最大的能力只是浮現影像,一如人能看見?」聲音冷了幾分。他如此誠懇,卻不斷的得到敷衍與奚落,這令他現也按捺不下怒意,但仍然盡量保持平靜語調。

  「哪需要暗示?這不是擺明著的嗎?我唯一會的確實就是出現與消失,其它例如飛天遁地、移山倒海等等的特異功能,我完全不具備,請不要將自己的幻想加諸在別人身上,然後指責別人竟然不符合你的期待。說到鏡子,我不曉得鏡子為何會成為你家的傳家寶物,也不知道上回這鏡子顯靈時,出現的人是誰、看到的人是誰,這是實話。」她說完,將雙手手指掐得喀喀作響,不懷好意的望著銅鏡:「好了,今天說得太多了,我關了,讓你氣了這麼久,就放你去休息吧。」

  「等等!李想……」陽赫不是個能被隨便打發的人。

  李想的手指頓在銅鏡前方一公分處,沒點下去,不是因為陽赫的呼喊感動了她,而是在這一刻,她的注意力被轉移,因為她聽到開門的聲音。

  「小慧,我買了星野銅鑼燒,快點來吃!」

  「張品曜!你怎麼會有我的鑰匙?!」李想跳起來質問。

  張品曜晃了晃手中的那把鑰匙?!「這是你藏在鞋櫃最下面那格的備份鑰匙,你的老習慣還是沒有變。」

  「你不告而取是為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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