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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她對這個男人,居然是已經習慣了。好無奈,就像她對他的了解一樣無奈,如果可以,真希望不要。

  一個女人在一生當中,如果有必須習慣了的男人,怎麼說也改善情人或丈夫吧?那麼他這個人,又算是怎麼一回事?

  「還沒睡?」他帶著睡意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嗯。」本來為了怕吵醒他,所以小心的克制自己不要太頻繁的翻身,背對著他。

  他那邊靜了一會,以為他很快又入睡了,可是沒有,他也翻了個身,她能感覺到他躺的方向與她相同,因為他的鼻息微微的拂在她後腦勺。她的床是普通尺寸的雙人床,一個人躺得很舒服,如果睡了兩個人,就必須很貼近的靠著,才不會有翻到床下之虞。

  「小慧,你打算留在這個城市,不回台北了嗎?」他輕聲問著。

  「嗯。」她在黑暗中點頭。想要粗聲粗氣的拒絕他的陪伴,對他說想睡就睡,別煩她……但,心中雖是這麼想的,嘴巴卻不肯執行。在這個時刻,還是讓他陪陪她吧,別嘴硬了。

  他的手輕輕撫著她披散在枕頭上的秀髮,手勁很輕,她想要制止,卻沒開口,還在醞釀情緒時,他已經又開口……

  「你想在這裡買房子,可你並不確定自己會在這所私立高中教多久,也許等你買了房子,下一份工作卻是在台灣的任何一個地方,你覺得這樣合算嗎?」

  「如果哪天學校不給我下個年度的聘書,我還可以去補習班教課,這些實際的問題,我當然都想過了。」

  「……為什麼你就是想待在這裡?家人親友都在北部,就你一個人跑來中部,你不知道李媽很擔心你嗎?」

  「這裡有什麼不好?天氣好、交通便利、房價穩定人人買得起,這個城市熱鬧卻又不擁擠,正好符合我的需求。而且我這裡也有朋友,別說得我好像一個人在這裡孤苦伶仃的過苦日子,過得很好,雖然你們總是不相信。」

  身後的他沒有馬上接著說話,沉默了好久,久到她以為他又睡著了,好奇的想翻過身偷看一下時,他才又開口:「這次我們見面至今,你都沒有問我為什麼出現。小慧,你知道我為什麼回台灣嗎?」

  「一定是家裡幫你安排了工作。」還會有別的嗎?而且肯定是主管的職位,對外宣稱「從基層做起」。

  「嗯,我回來幫忙家裡的產業轉型,爸爸要我從基層做起,不要張揚。」

  「只要給的位子不是總裁、總經理什麼的,都叫基層對吧?」也不問他是當經理或課長主任什麼的,反正肯定不會是當工友。她暗自翻白眼。雖然早就知道他家的價值觀與正常平凡人相距非常遠,但每次總還是會感嘆同是生活在台灣,怎麼彼此認知上差這麼多?

  「小慧……」他低笑,由笑帶出來的氣息拂在她耳後,她才知道他不知道何時悄悄挪近,整個人已經貼在她身後。

  「你閃遠點!」

  在她斥責的同時,他一隻手臂已橫過她腰,鬆鬆的靠在她身體曲線的收束處,好愜意好稱手的樣子,居然就在那裡佔地為王,不肯挪開了。

  她的腰側是身體的敏感處,雖然沒有被惡意的瘙癢,可是她的身體本能的為之微顫,整個兒抖了抖,所有的力氣都發不出來,只能咻咻的直喘氣。他貼得太近了,近到她都能聞到他身上的薄荷香皂味——明明是相同的沐浴用品,怎麼從他身上聞起來,竟然不一樣!顯得那麼擾人,那麼……要命!

  「原本,我是打算就留在美國打拼出一番成績的,可是,我還是回來了。」

  「是混不下去了吧?」她冷哼。但冷哼很快轉為壓抑的尖叫:「啊!」

  他這個小人,居然趁她不注意時,偷偷勾擾了她腰側一把,她反應迅速的回擊,出手如電捏在他手背上的肉,毫不客氣的扭了起來,腳更是抬起來往他的脛骨瞄準而去……

  他閃得很快,但還不夠快,總之,還是叫她得了手,痛得直抽氣,他不再客氣,霍地翻身而上,先抓住她兩隻行凶的利爪,然後將她雙腳給壓制在身下,牢牢夾住。

  費了好大工夫,才將她爪子給收服在她頭頂,代價是臉上多了幾道抓痕,頭髮被扯掉幾根。

  因為是深夜,而且兩個成年人在床上打架,畢竟是羞於啟齒的幼稚行為,他們自從國小畢業之後就沒有再這麼做過了,知道這種事太丟臉,所以一切的暴力都在無聲中進行,中間若有痛呼聲,也是極其壓抑的忍下來。

  凌晨四點半,在沒有燈光的小套房裡,兩人喘息著,對望著。

  在黑夜中睜眼久了,已經適應,可以微弱的辨別對方的輪廓,也能看到彼此眼中那一點晶亮,雖然無法確實解讀出那其中的意涵,但只要彼此深深望著,也就足夠了。

  「小慧……」他呢喃。

  「你好重,別壓著我。」她氣虛的命令著,聲音啞啞的。

  「我手肘撐著,不會壓壞你。」低笑。

  臉蛋蒸騰著熱氣,她覺得口乾舌燥,硬聲道:「說話就說話,為什麼非要這樣?滾下去啦!」

  「那可不行,我沒有力氣再抓你一次。你知道,我其實很睏也很累,而且當你有萬全的準備時,我是抓不到你的,抓不到你,就別想你會好好聽我說話。」

  「哼!」這男人太了解她了,所以她只能以冷哼表達不滿,並暗自尋機等待他放鬆時,再一腳把他狠狠踹到床下去。

  「小慧,我不能讓我們之間就這麼算了。」他輕道。

  她一怔,身子突然定住不動。

  他知道她在聽,接著道:「我離開台灣去美國讀書,除了你所說的崇洋媚外趕流行之類的因素外,最重要的原因是,我想要跟你徹底了斷。你一直都是知道的吧?」

  她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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