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 > 戲點鴛鴦 | 上頁 下頁 |
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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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娘就看著辦吧——是誰——我都無所謂——反正,都是一種——」污穢;她沒有說出這兩個字。只是,她懷疑自己是否能活到那一天,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肉體被玷污——她不自禁的打了個冷顫。 「傍晚時,那個自稱是開陽太守的朱炳金大人又來了,放下一箱金子說要以一千萬兩買下妳,替妳開苞;如果令他滿意的話,他準備以黃金萬兩來替妳贖身。這是目前為止最高的價錢了,也是天價,從來沒有人會花這麼大的手筆;看來他是志在必得了。我想,當官夫人也不錯;有權、有勢又養尊處優。」朱大娘其實也不滿意朱炳金那個一身官僚氣息又腦滿腸肥的模樣;秋雨配他的確是糟蹋了。可是,其他的公子哥兒又好到那裡?至少,那個朱炳金對秋雨的痴迷會讓秋雨過幾年好日子吧?至於往後姿色不再時——如果被拋棄,也得認命,誰叫她們女人天生命賤? 反胃的感覺又升了上來,是因為那個在傲龍堡輕薄她、一直想摸她手的那個大官吧?老天爺!秋雨將自己身子摟得更緊,她的面孔益加慘白了起來——不要!不要!她不要任何男人來碰她;一根手指頭也不許!如果非許身不可,那麼她寧願——她只願許給一個男人——石三公子! 不敢妄想嫁他為妾為妻,不敢奢想得到他的真情,她只單純的想獻身於他——那種露水姻緣;不必他付出感情,而她必定傾注畢生所有的愛戀——但不會讓他知道自己的這片癡心。 石三公子——她還會再見到他嗎?如果能再相見會是什麼情境?可以想見的是——他雖然英姿煥發、坦率無偽;而她呢?會是人家的妾?抑或是千金可買的名妓?不管是什麼,終必是殘花敗柳之身了—— 朱大娘不明白秦秋雨心中的曲折,只當她對那位大官不以為然。是呀!這麼美的女人,配他本來就可惜,但她也不多說,只是起身道: 「早點休息吧!反正還有一些時日,也不一定是朱大人啦!咱們北方富可敵國的公子多得是,現在下定論太早了。」 目送朱大娘走出去,秦秋雨也讓丫頭下去休息了。 夜深了,風更涼,月光更清冷。秋雨拖著受傷的腳踝,緩緩關上每一扇窗,心中卻一直揮不去那令她深深眷戀的英挺身形。她正要走去關門時,卻見銀白的月光映照出一條人影,在樹影中若隱若現。她愣愣的抬起眼,一手輕摀住自己快跳出胸口的心。 是他! 她在門內,他在門廊外,兩人視線膠著得近似痴狂。 「我送藥來。」石無介深深的凝視她,並且舉高了右手的那包藥。 「如何進來的?」她承受不住腳疼,於是將身子輕倚門欄,更加拉近了二人的距離。她相信石無介不是由正門走進來的,因為沒有人來通報,而且這等深夜,雖說是萬花樓最熱鬧的時刻,「雅庭」卻是被允許不受打擾。傲龍堡的石三公子若光明正大上這種地方,會引起多少人的猜測與流言?石家公子們端正的形象是遠近馳名的。 石無介沒有回答,只是好不容易移開痴情的眼光,轉向她的腳——「還很疼嗎?」 「還可以忍受。」這才想起二人站在門口談話是不妥的;可是,要請他走嗎?在她好不容易將他盼來之後?但,一同進入室內,是更不妥的——「進來吧。」她拒絕接受心中理智的警告,一跛一跛的轉身回室內。 石無介倒不曾想那麼多;他並沒有打算侵犯她的念頭,自然就進室進得理直氣壯了。見她走得辛苦,他忍不住扶她一把——可是,他還不懂得拿捏力道,稍一用力,就將秦秋雨給攬入懷中了。他這才意識到這樣的親密行為也許是不可以的;既然她連腳都不能給男人看的話,又怎能讓人摟住她身子呢?可是他不想放開她!他遲疑的看著她說道: 「我該放下妳嗎?」 這——要教她如何回答才好?紅暈染上了她的粉頰;他的確是不懂男女之間的禮教的。 「將我放在椅子上。」她低語道。「把門關上吧!」她怕有人經過會看到她室內有男人,這對他們兩人都不好。而她相信石無介的為人;他有一雙坦率的眼睛,眼瞳中絲毫沒有邪念,這是騙不了人的! 石無介將她放在椅子上才反身關上門。 「請坐。」她倒了二杯香茗之後,一時之間倒不知要說什麼才好了,只知道自己一顆心一直浮動難平。 其實石無介站在庭外好一會兒了,沒有進來是不想與朱大娘打照面,也是被她彈的樂曲吸引住了心神。直到他們談到了秦秋雨的身價問題時,石無介才恍然回神,一顆心疼得都揪結在一塊兒了。現在他想問,卻不知要如何開口。 「你有話要說?」她哪有感覺不出來的道理。 「妳的十八歲生日——」他起了個頭。 秦秋雨明白他想知道的。她苦笑一聲: 「再十天就是了。如今我是砧上肉,任人秤斤論兩而無法反抗;身為妓女,還有什麼比這個更風光的?我該得意才是——」 「別這麼說!妳不該被糟蹋的——」石無介不願看到她自暴自棄的樣子;他怎能讓她獨自承受這種痛苦? 她深深的凝望著他;夠了!有他這麼一句,她已滿足。她早知道他是個有情有義的男人,所以才會在第一眼時就將情感傾瀉於他;那個她一直以為早已不存在的情感,就在這麼不經意間全傾注而出了。 「我替妳贖身可好?」他脫口而出這一句。 「不。」她拒絕。她相信他的心無邪念,卻不願欠他這份恩情。她可以給予他一切,可是不接受憐憫與施捨,也不要他的——愛;她沒有資格要。 「為什麼!」石無介完全不明白她複雜的心思;他真的有心要贖她呀!不為美色,不為別的,只是單純不忍見她遭人玷污——為什麼她不接受? 她笑了笑,輕聲道:「我彈琴給你聽可好?」話閉,即雙手撫琴,一曲又一由的彈出她的戀慕傾心——呵!可是他不會懂她的情衷為誰而訴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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