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 > 吻上你的心 | 上頁 下頁
一九


  看著老奶奶的背影,楊希安心中不期然地浮上周約瑟的影子、他那張玩世不恭的面孔、喜愛身處脂粉陣中的風流。起先與她水火不容,可是後來他變得好奇怪,一直惹她開口,即使是問一些白痴也不屑一問的問題——話說回來,好脾氣是他唯一的優點。這次可以休假還真是拜他所賜。等地休完一星期回去,他大概也出院了吧!她會記得他的。活了二十五年,還沒有一個異性面孔可以清晰浮現腦海中,他是第一個。這得從住院這兩星期來他所闖的豐功偉業來細數。他百分之百不是一個好病人;一旦能下床行走,立刻成天跑兒童復健室,教小孩打橋牌,教小孩對每一個經過的女護士吹著色狼式的口哨,弄得她們芳心大亂。其中,最嚴重的一件事就是,他竟然率眾茌醫院好不容易種植成功的韓國草皮上烤肉,險些釀成火災。這麼一個危險人物,醫院再也管不著他是不是名人,逐客令照樣下來。想不到那男人臉皮厚得很,死賴著不走,甚至還說要住到明年秋天。還是院長說好說歹,費盡唇舌跟他討價還價之下,周約瑟才終於決定三天後走人。院長感激涕零下,奉還一半費用不過燒掉的那片草皮使周約瑟破費更多。

  周約瑟實在是有領導能力,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十來個小孩收得服服貼貼的。在他數件豐功偉業中,她楊希安赫然是名列前茅的幫兇,被護十長念得耳朵都快長瘡,後來被強制休假,與周約瑟隔離開來,以防再有事故發生。如果她不在,危險性可減去一半,醫院申百年不用的滅火器,依然可以百年不用。

  與他一同陪孩子玩的時候,她真正感覺到愉快。這種感覺從未發生在任何一個曾經追求過她的男士中。他們也都使出渾身解數吸引她注意,卻都沒成功。也許他天生命該是萬人迷,與眾不同。難怪會迷煞那些小護士與名流千金。

  他實在是個好笑的傢伙,起先還以為他只是一個大草包。想著想著,唇邊不覺漾出笑意,正想得有些失神,床邊電話乍然響起,嚇了她好大一跳。有誰知道她回家了?這只是她房間的專屬電話。

  她接起話筒。

  「喂!我是楊希安,找那位?」

  「找妳!」電話那頭傳來周約瑟帶笑的聲音。

  奇怪了,這人怎麼會打來?

  「你怎麼知道我這兒的電話?你現在人在哪?」

  「我向你同事問來的。我出院了,人在公寓中。」

  怎麼那麼快出院?他不是死賴著?

  「你是不是又做了什麼好事,給人轟了出來。」

  「現在有空嗎?」周約瑟拒絕回答這個不禮貌的問題。

  「有呀,做什麼?要我過去幫你拆石膏是不是?還是你一出院又受傷了?」這絕對是關心的問話,護士本能而已,沒有惡意。

  周約瑟嘆了口氣,她非得咒他不可嗎?

  「小姐,我現在閒極無聊透了,想開車載妳去兜風。」

  換做其他女人,一聽到大情聖周約瑟提出這個邀約,那個不感動得涕泗縱橫、拜天拜地直道自己無比幸運?

  可是,楊希安並不是這種女人。

  「呵!謝啦,我的命還沒活夠。抱歉,恕不奉陪。也許等我休假完回去,還有榮幸當你的看護,再見。」她收了線,對著電話看了良久。這傢伙,撞一次還不夠,還想撞第二次過癮?手上石膏未拆不說,腳也才剛好不久,使不得力,他現在有什麼本錢開車兜風?沒本錢也就罷了。地也不想想,台北市的交通一塞三千里,車子上了路只求蝸行順利;兜風?他以為這裡是法國?不愧是天字第一號大白痴!

  沒大腦!

  另一端的周約瑟此刻也正盯著手中的電話,久久說不出話,也忘了放下電話,這小妮子竟敢掛他電話!要知道諸色女子只求他回眸一笑,此生便覺無憾,更別提特別打電話邀約了。可是——這個楊希安——唉!周約瑟呆怒完後轉為苦笑。如果楊希安與別的女人一樣平凡尋常的話,他根本不屑一顧,更別說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見她,想與她說話了,還用「美男計」拐一個小護士找出她家的電話。這等犧牲色相的糗事,還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呢!

  對楊希安的興趣超出自己所能想像之外,就是因為她對他毫不心動。真是個不解風情的自戀自負狂!現在,被掛了電話,應該怎麼辦?如果他會退縮,他就不叫周約瑟。他手上當然有她的住址。找她去也。

  ***

  楊氏四姝的母親方如華夫人是一個深迷於繪畫,深居簡出的中年美婦人。她與楊希泰較相似,有著一張甜美的娃娃臉,個性十分迷糊,所有特質都可以在楊希泰身上找出來。自從丈夫去世後,她幾乎是足不出戶。對外界、社交都興致缺缺,恬淡寧靜,優雅自得。這種生活使得楊夫人看起來就像是四姊妹的姊姊,與母親身份劃不上等號。

  楊希安坐在畫室沙發上看母親畫著窗檯上的黃金葛,神情有些疑慮焦躁,心中煩煩的。她從未如此難受過。

  「媽——」

  「嗯?」楊夫人沒回頭。

  「如果你會不自覺的去擔心一個不相干的人,那是什麼原因?」她擔心那白痴真的不怕死地開車出門,不明白何以會有這種心情。她是個少感少欲的人,除了對親人有一份出自天性的熱情外,外人在她眼中全是不相干。現在這份焦急對她而言,太陌生,也太不可思議了。

  楊夫人停住手上的彩筆,頓了一頓,轉過身放下畫具,坐在女兒身旁深思,看著她愁眉深鎖,嘴角楊起溫柔的笑意。

  「男的?」

  希安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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