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 > 我就是賴你,怎樣?! | 上頁 下頁
二〇


  「妳叫我走?妳要我滾蛋?妳瞧不起我所有的努力?為什麼?」

  「我說過了,我不要你墮落!」她喊著,任由強忍的眼淚又成串滑落。

  身體上的痛與大腦內的高熱,不斷的令他暈眩與益加煩躁不已。他顛躓了下,雙手撐住她身後的牆,咬牙道:「墮落?可以過風光的生活叫墮落?我能做到最好的一件事就是這個了,妳懂不懂?」

  「我不想懂,我也——不想再對你抱著任何希望了。反正你以成年,不能再以年少無知去原諒你的荒唐。你可以做任何你覺得對的事,即使以危害社會來牟取自身的暴利——」她的聲音被摀住。

  「別以為我不敢打妳!」他怒喝。她就非得一再一再的強調他是敗類嗎?

  「我不在乎,我也不相信你敢。」她拉下他的手,忍不住用力搥向他胸膛,心碎不能成語的叫:「為什麼你會變成這個樣子?為什麼?」

  轟然的暈眩,外加她的拳頭打中了他前日才縫好的刀傷,教他一時支撐不住,往她身上倒了過去——

  惱人的爭論,終於暫時告一個段落;陷入黑暗的那一刻,其實,他是慶幸的,只要她別哭了——他不要她哭。她罵得好難聽,哭得好傷心,氣得他想打人也想殺人,而她的絕望又令他無措。

  為什麼會這個樣子?他只是——想要她呀——

  ***

  紀衍澤高燒了三日,忙壞了幾乎是三日夜夜沒瞌眼的常夕汐。餵他吃藥,擦身體,加上樓下內科醫生的出診,換了好幾次點滴,打了好幾隻退燒針,才終於穩下了他來勢洶洶的大病。

  會生上這一場病,全是由於他身上的傷口才縫好,理應在醫院住到拆線,卻硬是搭機北上。舟車勞頓外加傷口扯裂,再怎麼大塊頭的硬漢,也的倒下來。

  病痛折磨得他昏昏沉沉,未曾真正清醒過,一連串的夢噫裡,有氣怒、有低吼、有悲切的呼喚,但都是離不開三個字——常夕汐。

  咒罵的是她,低吼中夾乞求也是為她,更多更多的宣誓提及了絕不讓她離開的堅定。

  可見病倒前那一長串的爭執,已然成為他的夢魘。

  她在他的心中有重量嗎?

  為他掛心牽絆了近十年,如果得到的只是他的情感,而非他人格上的端直,根本沒什麼好喜悅的。

  何況關於愛情——無論是三天前洪俊城的告白,抑或是在這三天乍然了悟衍澤多年來嚷叫著要娶她的話從來就不是空言——來說,都教她無所適從。

  沒有一個少女不對愛情有所憧憬的。但她忙碌的二十三年生命中,從來沒有太多閒暇來為「愛情」空置;也可以說是她太遲鈍了,才會把紀衍澤不斷的竊吻行為當成小孩子的好奇與惡作劇,總以為他長大之後便會忘了。

  但他沒有,他一直篤定她是他的人。

  突如其來的認知,令她驚訝,並且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去理出一個頭緒。不管是洪俊城還是紀衍澤——

  何況眼前她壓根沒心思去管愛不愛的問題,光是紀衍澤偏差的行為已足夠令她傷心。她多希望他平凡而正常,也不要他「出色」於逞兇鬥狠中,「不正當」於顛覆社會的行為。

  可是,他一向是容不得別人命令指責的。尤其此刻他已長大,堅持黑道是他的路,便誰也扭轉不來了。她只能選擇放棄,一如其他放棄他的人相同地放棄他。他的心已被利益蒙蔽,再也沒有是非觀念,除了一逕的認定她是他的之外,其他全變了。

  而她不以為自己待在他身邊能發揮多少規勸效果。不了,她沒那麼偉大,也不願陪一名黑道份子風光;她只能宣布自己的失敗,他當真如所有人所言的無藥可救。

  她好難過——

  「喂——」虛弱的惡氣由昏迷在床的男子口中發出。

  她拭去不知何時又流下來的淚,移到他身邊。

  「要喝水嗎?」手捧水杯,看著他乾裂的唇。

  連喝了兩杯,他半撐起自己,問:

  「我睡多久了?為什麼全身痠痛?」

  「三天了,你一直發高燒。」她淡淡說著,無法再付出理所當然的親切。

  他甩甩頭,努力想由渾沌中理出一些什麼,也想甩掉全身虛脫的無力感。

  「三天?那我必須趕回高雄了,有一批海洛英會進來——」

  她站起身,走到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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