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作品集 > 歪點擒郎 | 上頁 下頁
四十一


  「OK,那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我們只能猜測他認得一些類似偵探的朋友。因為關心我倆的情況,所以托友人代為注意。那正好,因為老爺子不會對你資助一丁點,我正在傷腦筋呢!幸好錢的方面有鐘適頂著,不怕了。」

  「方笙,謝謝你。」電話那頭,鐘迅收起活潑的聲音,轉為深沉的懇切。

  「哎,我們是『夫妻』嘛!五百年才修來的福份哩。」她不以為意。

  「我深切期望你可以成為我的大嫂,真的。」

  她笑了,沒有回應,眼光望向窗外;櫛比鱗次的大樓以外,是一片遙遙不見邊際的海洋;海洋的另一端,有著她心愛的男人。

  要花多少時間才過得了這片海洋呢?當她跋涉過相思的那片海,至少要花上五年吧?

  她的青春就要老了,如果五年之後依舊是一場空。

  唯一能做的努力,就是別讓他對她有一刻或忘吧?這一點,相信她還做得到。

  他千萬千萬不能忘了她!

  ***

  如果說「五年」是一個刻板的制定,那麼提早到來的契機便是意外的驚喜!雖然這種情況不宜用「驚喜」來稱之。

  這一年的春天,方笙二十八歲,也是鐘適在離開香港四年後首度踏回這塊土地。原本他是立定主意不再回來的,但他不得不回來。因為鐘重陽已走完了他的生命,享年六十四歲。每一位鐘家成員都聚集回香港——這也就是他不得不回來的原因:他必須為鐘迅與方笙爭取應有的權利,不能讓其他親族為了瓜分利益而將他們生吞活剝。

  任誰也沒料到一世霸氣的鐘重陽會走得這麼快,恐怕連他自己都以為自己會活上一個世紀。但他的生理機能畢竟不允許,他仍因一次心臟病發而駕鶴西歸,根本連遺囑都來不及立下,也之所以在身後會造成這種混亂的場面,

  鐘重陽已入土十天了,分產吵鬧的聲浪反而更甚囂塵上,極是擾人。

  也許鐘重陽不是個好父親,但唯一的長輩撒手人寰,到底仍會令人悲慟。鐘迅回來奔喪後,一直寡言,尤其不理會大票堂兄弟,獨自待在房中,並不出來見人。所有紛擾的事件全丟給鐘適與方笙去擋——反正他原本就拙於應對這種事情,也從未在意過家產落在誰手上。

  然而鐘適是養子,方笙是媳婦,身分上都無法有充足的立場去主持家產的分配,這也是十天來吵鬧不休的主因。鐘家人們深怕這個野心勃勃的鐘適是回來搶劫的,找盡各種理由,在法律途徑上封殺他接掌「華康」的可能性。

  要不是鐘適忙著一切善後事宜,早已卯足了力氣清理這票蝗蟲,那容得他們一再叫囂?將他當劫匪來防著並不代表防得了,只不過他不予理會而已。

  四年來由於他與湯森全力的發展公司業務,他們的石油公司早已分佈歐美各國,而且都佔有一席之地。他們的采戡工程近來已延伸觸角到汶萊,儼然已成跨國大公司的型態,累積的財富不比「華康集團」少。他豈會將別人的財富看在眼內?要有野心,早就一口吞下了。

  鐘重陽的死,才算是真正解下了他背負的枷鎖。那個不可一世的老人再也不能操縱他如傀儡——並且為他所心甘情願。

  這個老人向來別有居心,但他收養他、培植他是不爭的事實。再加上他那善良的妻與敬他如親兄長的鐘迅,各有不同的情份,皆是恩澤。

  受人一朝恩澤,永生難以回報。

  可惜他執意的報恩卻傷害到了無辜的人,而且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

  四年來方笙與鐘迅過著貌合神離的生活,並且常有許多時候還必須他千里迢迢的趕去臺灣調節。每一個人都不快樂,而他是唯一罪人!

  鐘迅鬧過幾個小緋聞,方笙的淚水由電話線接連到中東、到他心中。然後他氣怒攻心的去臺灣,四年來常是這樣的。再有就是一同為鐘迅的劇場而努力。

  如今鐘迅的「曠古」劇場已經營得有模有樣,不僅在臺灣的國家戲劇院演過數回,更在東南亞巡迴表演深受好評。他成名了,但問題更多。

  美麗的少女天天繞著他轉,而方笙的淚水不斷燙痛他的心!

  這次回來不只是奔喪兼善後,他要好好解決他們夫妻的問題。鐘迅該長大了!再這麼孩子氣下去,他們夫妻永遠不會和平相處,並且——相親相愛。

  他們必須相親相愛的,如此一來,他才能放心,才能放下,才能——全心全意哀悼自己失去的、錯過的——

  「鐘哥,方笙小姐找您。」蘇珊.艾科卡溫純嫻雅的面孔在門邊出現。「您現在很忙,要不要拒絕?」

  「不,請她進來。」鐘適立即站起身,一反平日的沉穩內斂。

  蘇珊點點頭,訝然的發現那位名叫方笙的中國女子在鐘適的心中是不同的,不光只是弟媳而已!情敵意識由心中湧上,她前去指示方笙進辦公室時,眼光不禁閃著估量與些微的不善。

  「請進,方小姐——哦!應叫鐘太太才是吧?」

  「叫鐘大太好了,因為那是永不更改的事實。」方笙微笑以對,純真的笑容如春風拂過楊柳,但語意可深奧了!料這名外國美女猜不出來。

  走進鐘適的臨時辦公室——也就是鐘重陽生前的辦公地點。方笙順手關上門,笑道:「你特地由阿拉伯帶來的助理很美。」

  「她是個不錯的女子,也是一名貴族的千金。同樣是混血兒,幸而父親頗開通,讓她受西式教育,也讓她出外工作。」

  「讓她與男人共事,家人放心嗎?」她將手中的檔放在他桌上。

  「她是湯森的堂妹。算是自己人,不必避嫌。」他凝視她。「你特地來問這個?」

  「順便問問罷了。」她低下頭。作勢翻開文件。「主要是來討論『華康』的股東問題。昨日開會,他們一致決定要公推一名鐘家人出來主事,而我該退開——」

  「他們不敢,沒有人動得了你現在的地位!沒有人有權抹煞你四年來的成果。」他打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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