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作品集 > 我的藍 | 上頁 下頁
二十九


  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需要離開他一會兒,給自己清醒的腦袋好好去計量要怎麼讓他今晚留下來,去想想要怎麼合宜的面對這個讓她九個月來思念得發狂、卻又是已經分手的「前情人」?但是這樣類似忽略的行為卻傷害了他,才教他一整晚都如影隨形在旁,有意無意的破壞她的募款。

  是她的錯。

  一直以來,都是她的錯……

  當他在分手那麼久之後,還以如此溫柔的眼光看她,她便知道,在這段感情路上,都是他在遷就她、成全她。而她對他卻不是太好,一旦走掉了,就是完全的音訊全無,以為這樣對兩人最好,以為這也是他所希望,她多麼自以為是呀……

  「靖遠……」忍不住情生意動,她雙手環住他頸項,將他的面容拉低,低到她的吻隨時可以偷襲到的角度後,輕輕地喚著他。

  「嗯?」他的唇線漂亮的揚起。

  禁不住他唇的勾引,吻了上去,稍稍饜足了後,才以甜蜜的聲音道:「你只捐十塊錢實在太小氣了。」

  纖腰驀然被重重箝鎖住,榨出她一聲低呼。有人不悅了,丟出一張黃牌作警告:「你還有一次機會。」別開唇,不給吻。

  真沒幽默感!她心裡直咕噥。

  比起他端得高高的身段,她在這方面實在非常隨和。再度將他頭拉下,看著他的眼,這次不頑皮了,很真誠地、好輕好柔的對他道:「我不想分手,因為分手阻斷不了我愛你的事實。雖然我曾經以為它可以,但我錯了。我愛你,靖遠,我好愛你!好高興在這裡遇見你,因為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她不記得自己說了多少次「我想你」,如同她不記得兩張吻得發痛的嘴,在今夜交換了多少個吻……

  天亮了,他們都已醒來,卻沒有起身的打算,依然並躺在她那張小size的雙人床上天南地北的聊著。除了陪伴彼此之外,別的事都懶懶的不想做。

  「在我這裡睡很不舒服吧?」她住的地方是野生動物園提供的宿舍,很簡的單身套房,所有的傢俱都是木板做的,當然連床也是。就算她已經在床板上鋪了厚厚的軟墊,也改善不了床非常硬的事實。克難、簡陋,是每一個來非洲做研究的人必須有的覺悟。唯一可慶倖的是這間套房的冷氣

  至少會涼——她現在對生活品質的要求,已經低到隨時可以為了一點點舒適而感動流淚的地步了,可見有出來磨練過真的有差。

  這種生活她已經過得很習慣,但他一定很不習慣吧?因為他的身體繃得很緊,尤其是他的背,簡直硬到可以拿來當皮鼓打了。

  「是不舒服。」他老實回道。

  「誰教你堅持要來我這裡!就跟你說我這裡不可能讓你得到好眠,你不信,現在得到教訓了吧?」她雖然嘴裡叨叨不停,但已經坐起身,指示他翻身趴著。

  他依言動作,無言的挑眉詢問她想做什麼?

  你說呢?同樣回以挑眉後,開始幫他僵硬的背肌按摩。

  他微愣,但發愣很快轉為舒服的歎息,頤長的身軀完全放鬆了。

  「謝謝。」他道。

  她笑,雖然雙手開始因為過度用力而發酸起來,但一點也不想停。聽說對一個男人太好,就是存心跟自己過不去,男人是寵不得的。但她發現自己一點也不介意,至少此刻她挺愛看他像只舒服得直打咕嚕的大貓模樣,好像隨她搓圓捏扁都沒關係似的。

  邊整治他的酸痛邊問他道:「你畢業論文應該通過了吧?」現在是六月,如果他的學業沒有任何意外的話,現在應該是准畢業生的身分。

  「嗯。」閉上眼。

  「那接下來呢?你打算留在美國還是回臺灣?」

  「長輩希望我回臺灣,但我考慮留在美國幾年。」

  「紐約?」

  「不。」他輕哼,舒服得快要睡著的模樣。「我打算去矽穀。」

  「去找人才?」

  他張眼,給她贊許的一瞥。「這是目的之一。」

  「那是說接下來幾年,你會處在空中飛人、行蹤難測的情況了?」雙手一頓。

  「嗯哼。」他翻身,將她拉到懷裡來,把她的雙掌包覆在自己的掌心裡輕緩的揉捏。「既然談到這裡,我得問問,等到南非的工作結束之後,你打算去哪裡?」

  「沒有意外的話,會去法國學釀酒。」昨夜在歡愛暫饜的空檔,她已把分開後的生活經歷向他說過一遍——除了寄酒給他的事沒臉提之外,什麼都說了。

  「可是你在這方面一向有意外。」

  「對呀,所以我其實不知道明年的此刻我人會在哪裡。」她顯得有些苦惱,不喜歡這種誰也找不到誰的情況。悄聲問他:「我們這樣,以後怎麼辦呢?」

  雖然沒有宣之於口的大聲叫「複合」,但他們確實是直接忘掉「分手」那兩個字,當作那件事從來沒發生過的複合了。可是複合之後,又是一個難題,因為他們還是要離別,誰也沒法陪伴誰。

  「藍,你還是可以自由的去飛,但要讓我知道你人在哪裡,這是我對你的要求。」就算相愛無疑,她也沒想過要從此留在他身邊,隨他四處走。因為他們的行程與目的永遠不會相同,他是知道的。

  「可是我甚至不知道你人在哪裡,怎麼讓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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