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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季如繪!你在胡說什麼!停止你的胡言亂語!朕命令你——」蓮衡突然覺得忿怒,以從來沒有過的疾言厲色面對她。

  「蓮衡,也許我真的在胡言亂語。那你姑且就當作聽笑話好了,我也希望它可以被當成笑話,但就怕不是。」

  她見他激動得坐不住,已經快要引起遠處侍僕們的注意了,只好起身,將他拉過來,一同並坐在躺椅上,雙手施了點勁道壓著他的肩,兩人從來沒有這樣肢體接近過……見他因這突然的親近而渾身僵硬,像根木板似的,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麼?你……這是非、非禮!」蓮衡怒斥,但結巴的聲音讓他氣勢全無。這讓他惱得差一點拂袖走人,卻也只是,差一點……

  「對不起,我不是笑你。」她道歉,一手安撫地輕拍他後背,像在給家貓順毛似的。「我只是忍不住有一種荒謬的感覺。嗯……」想了一下,還是說了:「在我的家鄉,一男一女糾纏在一起,通常會叫非禮怕是女人,而且別人也會相信女方的無辜,對男方群起攻之,讓他百日莫辯。然而在這裡,我這個女人若是大叫非禮,也只會給人亂棒打死。我覺得……很感慨。」若有一天,臺灣的女權高揚到像盛蓮國這樣,那她們到底算是成功了,還是失敗了?

  蓮衡從來沒有機會聽到她談自身的事,所以此刻她突然談起,倒教他驚訝萬分,不再掙扎,只是看著她。

  在這半年多的相處以來,從她言行舉止的觀察,讓他懷疑她的出身大有問題,肯定不會是奴隸!沒有哪一個奴隸會養出她這樣清冷孤絕的氣質,更別說出入任何一個盛大的場合,都不會顯得有絲毫局促、見不得場面的卑瑣感覺。

  但她不是奴隸,又會是什麼呢?她這整個人,根本與這個國家格格不入!他無法想像哪一種社會階層、哪一種人家,能鉤養出她這樣的女兒!

  他對她有太多的疑惑,但又無從問起,便一直擱在心中。一方面是知道她不想說的事,他問了也沒用,另一方面,則是她只是他身邊一枚無足輕得的擺飾,只要對他的計畫沒有妨礙,那就不值得他多加追究。至少他目前沒有閒情去追究這樣一個小角色。

  他……一直不想,從來不想,對她親近、對她瞭解太多。

  這是,不應該的。

  即使他心中隱隱有著渴望。

  但他已經很習慣隱忍,多這一項也無所謂。

  可,當她願意說時,他卻不由自主屏息聆聽,帶著一種久旱之後的饑渴感,靜默地吞噬著從她紅嫩小嘴裡吐出的隻字片語。

  「你並不是我國的奴隸,對吧?」見她沒再開口,於是催促。

  季如繪點頭。

  「我的確不是。」單間說道。然後又回正題:「我知道今天對你說這些話,就是把腦袋交抬你砍了,不過,我還是必須所想說的話說完。我只是想提醒你,也許那些與你合作的人,才是你最大的敵人。」

  「你……應該住嘴的。」蓮衡喃喃道。

  「我既然決定開口,就不會住嘴。」她笑。

  「為什麼?」

  「蓮衡,先告訴我,你為什麼不願意當傀儡皇帝?是為了證明男人的能力不比女人差?還是認為皇家主權不能旁落、不容侵犯?又或者是為了拯救天下蒼生……」最後一個問題,她自己都邊說邊抖,實在太肉麻了!畢竟盛蓮國雖然不是千炫大陸上最強大的國家,但到底也算是治理得安居樂業,沒有民不聊生的慘況發生。雖不敢就沒有外患,但至少是沒有內亂的,所以誰當權並不重要,就算男帝的實權被架空,對這個國家的運轉一點影響也沒有——必須說,那個頌蓮王、甚至是大司徒富天虹,將這個國家治理得挺不錯。

  對百姓而言,皇帝有沒有實權在握與他們無關,誰管他皇家發生什麼內鬥大事?重要的是整個國家機制運轉順利,人民安穩生活就成了。所以眼下蓮衡的爭權,在她看來,也不過就是爭取皇家主權,以及自己身為男人的尊嚴。

  「皇權惡鬥?爭男人的一口氣?在你看來,這一切都只是人性醜陋的爭權奪利、一心只為成就自己而引發宮鬥,為了自己,泱定鬧得天下雞犬不寧?」蓮衡笑得有點空洞。

  「至少目前看起來是這樣。」季如繪也不否認。

  「可,你甚至不能確定我是否真的如此自私自利,就把腦袋提著等我砍,只為了提醒我要小心行事……季如繪,朕以為你很聰明,你卻教朕失望了。」

  「我沒有義務對你的幻滅負責。」季如繪沒心沒肺地回道。

  就知道她只會這樣回答!蓮衡沒有放在心上。只定定地看著她,輕而堅定道:「朕可以告訴你為什麼朕需要取回權力。不是為了證明男人當皇帝絕到不比女人差,也不是為了想當一個名副其實的皇帝,朕……在有生之年,只將一件事而努力……」

  「算了,蓮衡!我突然不想知道了。」她開口打斷他。

  季如繪覺得自己最好不要再聽下去!非常後侮自己幹嘛對他問出這個問題!當他神色奇異,緊盯著她,訴說心裡深藏著的話時,她整個人開始勇起一股不妙的預感……這種不妙的感覺,讓她想起一句名言——好奇心殺死貓。身為一名體會深刻的好奇心受害者,眼下戰慄的感覺讓她決定自己什麼也不想知道了!

  她想離開,但卻動不了。如果她曾經因為常常聽說皇帝身體微恙、偶感風寒什麼的,便就此認定他是個弱不禁風的男人的話,那眼下的事實證明一切都是她誤會了。

  這個看起來很文弱的男人,居然輕晚就能教她動彈不得!他先是以一雙手抓牢她手臂,為了不讓她掙扎或喊叫引起遠處的侍衛注意,突然伸手在她頸後脊椎處一點,她便瞬間石化……

  這感覺,怎麼那麼熟?

  啊!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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