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40)_席絹_學達書庫

四〇

　　「我怎麼可能過得好？我怎麼能？你不在了，後來你死了，一切都是我的錯，我應該順心如意地過著日子不是？但為什麼我沒辦法笑？為什麼我過得更不好？不好到連死亡都不期待了！」他在對子熙發脾氣。在這個世上，也只有子熙的溫柔，會無條件地包容他的任性，所以他總是這樣，對子熙好壞，壞到連自己都看不下去！

　　「夜簫……夜簫……」沒有辯駁，只是溫柔的輕喚。那只暖暖的手掌，始終在輕撫著他。

　　「子熙！子熙！」周夜簫用力抱住那白色身影，眼淚不斷湧出。

　　「夜簫，我要走了。」那影子輕輕地說道。

　　「不！不許！我不許！」他用力抱緊，不讓子熙掙脫。他的力氣很大，一向很大，這是子熙所遠遠不及的。所以只要抱住子熙，那麼子熙就不會消失！他要緊緊抱住，不讓子熙走！「該走的人是我！是我！讓我走吧，你來，你回來。大家都想你，都需要你！子熙……你一向心軟，不願意見別人受苦，所以你回來，讓蓮瞳不要再痛苦，也讓我解脫吧！子熙，你成全我，你幫我……」

　　「我在這裡的一切，都結束了。我來見你，是想念你，想要看到你幸福。所以你要幸福哦，夜簫。」

　　一記充滿疼愛的親吻，輕輕印在周夜簫的額頭上。周夜簫什麼也感受不到，只是死命地摟著周子熙，不讓他離開。但無論他如何努力，懷裡密實的感覺終究漸漸化成空虛，溫暖也轉為冰冷……

　　子熙，走了。

　　空氣中依稀仿佛有道飄渺的聲音從遠方傳來——

　　夜簫，再見……夜簫，要幸福哦……

　　「子熙！」周夜簫撕心裂肺地泣吼出來。

　　「夜簫！」蓮瞳緊緊抓住周夜簫在半空中盲目揮動的雙手，那力道大得讓她幾乎捉不住。「現在又是怎麼了？你不是說他好了嗎？為什麼又這樣了？為什麼他會哭成這樣？夜簫從來不哭的！可是現在他哭了，你們到底對他做了什麼！」

　　蓮瞳質問的物件正是方才施法完畢的花吉蒔。

　　「他沒事。你沒聽到他在叫周子熙嗎？所以很明白可以看出來，他正在恢復，不再以為自己是死去的周子熙。可能，他現在正在夢中與周子熙對話。」花吉蒔臉色蒼白，聲音虛弱。

　　「……在夢中跟子熙……說話？」蓮瞳一愣，上止即沖著花吉蒔命令道：「你現在馬上施法，讓我可以感應到夜簫的夢境！我要見子熙！」

　　即使是夢，她也要見到子熙一面！她有太多的話想告訴子熙、有太多的想念無處傾訴，而子熙何其殘忍，不管她如何苦苦哀求，他就是一次也不肯入夢來！

　　「花吉蒔，我的命令你聽到沒有！快把我送進夜簫夢裡，我要見子熙！」

　　「剛才施法解除周夜簫身上的易魂大法已經耗去我所有的功力，你這個無理的要求，恕我無法照辦。」

　　「你只有這麼點能耐嗎？身為花氏宗主，你應該更能讓人期待一點吧？還有，再加上這個花靈在一旁佐助，她不是你花氏的嫡系正統嗎？兩人加起來，連這一點點事都辦不到，會不會太可笑了！」蓮瞳指著倒在一旁臥榻上的花靈質問。

　　花靈正氣虛地被李格非扶著喝湯藥，一點也不想理會蓮瞳。而花吉蒔則專心忙於行功恢復體力，整個偌大的西屋主臥室裡，就只聽到蓮瞳一人在咆哮。

　　「花吉蒔……還有你，花靈——」蓮瞳被輕待成這樣，當然氣得夠嗆。尤其見到周夜簫不斷在睡夢中哭泣、說著一些聽不清的話，除了叫「子熙」的名字相當清楚外，其他的根本無從猜測起，更別想藉此瞭解他與子熙在睡夢中說些什麼了。這讓她無比焦急，氣得很想把這兩人都砍了——

　　「你們覺得本王治不了你們花家嗎？！竟敢如此輕待本王——」

　　「只是夢啊，又不表示周子熙真正來到周夜簫的夢中。」花詠靜說道。同時伸手輕撫周夜簫的額頭，從額頂上灌注進一道柔和的黃光，不多久，周夜簫的夢囈漸止，整個人不再輾轉反側，安靜了下來。

　　「你把他怎麼了！」蓮瞳一把提起花詠靜厲聲質問。

　　「讓他好好睡覺。」雖然被抓得腳離地面，但這一點也不妨礙花詠靜平和地解說眼下情況，她已經太習慣了。「他的精神已經太過耗弱，如果再放任他在夢中消耗，他若不是從此醒不過來，就是醒來後瘋掉了，我想你並不希望這樣吧？」

　　「所以你把子熙趕走了？你可惡——」

　　「蓮瞳，眼前就有人可以讓你好好地問周子熙的事，為什麼你還要從虛無飄渺的夢境中去找安慰呢？你不敢面對真正的現實嗎？」花吉蒔不得不中斷打坐調息，如果她想得到安靜，那就得擺平暴走的蓮瞳。

　　「你在說什麼！」

　　「那裡——」花吉蒔下巴朝花靈與李格非點了點。「有你通緝了半年多的李格非。還有花靈，正是子熙身亡前最後見到的人。如果你想知道所有與周子熙有關的事，還有誰會比他們兩人更瞭解？」

　　「但我想親眼見到子熙，我有好多話想告訴他。我寧願親眼見他，好好跟他把話說清楚！而不是透過不相干的旁人轉述！」

　　「在周夜簫夢裡出現的，並不一定是周子熙，而可能是周夜簫在易魂大法解除時，他的靈魂在覺醒，與周子熙的形影作切割所產生的幻象。就算你能看到周夜簫的夢境，那也不是真實。再說，你寧願周夜簫再被夢境折磨下去，然後崩潰瘋掉嗎？如果是這樣，那你可以讓詠靜再讓他繼續被夢魘下去，反正你頌蓮王權大勢大，要弄瘋一個人，我們一定照辦，不敢違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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