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 > 搶來的新娘 | 上頁 下頁
一〇


  這樣的處境,她又好過那兩個西夏女人多少?她們出賣肉體,至少可以賺來錢財;而她——得到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傷害。

  她好恨!她從來不曾如此恨過一個人!這男人以凌辱她為樂,雖尚未占有她,卻已看盡她全身!如果今天他們不是盜匪與俘虜關係的話,他已可以算是她的丈夫了。

  不!他是個惡魔!一直以來,她總認為只要是人,不管是何方人氏,必然都是一樣的;不見得化外之民就殘酷無人道,其中也有善良的人。畢竟她走過太多地方,見過太多的人,她不會有褊狹又沒見識的觀念,以為長城外的人都是吃人肉、喝人血的魔鬼。

  但他是例外!他是個十足十的魔鬼!如果看到他生吞人肉,她也不會太震驚。

  有些人很「壞」,就像那個視人命如草芥的紅毛遼人,動不動就砍人項上頭顱。原以為那種嗜血已是壞到極限了,但是他更壞,他的摧殘手段更可惡;他不必動刀動鞭的就可以摧毀人的心志,讓人活得卑微又不知羞辱。

  君綺羅雙手抱緊自己身子,蜷縮在火堆旁的角落裡;是天冷,也是心寒。耶律烈當然不會讓她過好日子!她是俘虜不是嗎?而這營區又太缺乏女人。她得幫忙老嬤嬤煮三餐,也得在每天清晨捧著他的衣服去那凍死人的小溪洗滌。這些她那能忍受,做這些事情還不會辱沒她的尊嚴,因為她很清楚自己是俘虜,而耶律烈沒叫她洗全營男子的衣服就算是恩寵她了。但她唯獨不能忍受的是宰殺那些野味!前些天吃烤魚,她還做得來,但今天這一頓——一大鍋的肉湯是宰殺十隻山雞所煮成。聽說還有人宰了一隻山豬。伙食的打理,她這邊只供應首領以及十二騎的餐量,其他人另有伙頭夫。

  她這才發現那十二人幾乎與耶律烈形影不離;連睡覺時也是由那十二人輪番守在帳外。

  現在是近中午時刻,煮好的午餐就等耶律烈與他的手下從山頭回來食用。每天早上他必定領著三分之二的人上山去操練,也順便打獵。而她也忙了一個早上了,可是卻毫無胃口。如果不是空腹的話,她早吐了出來。那些山雞的死狀讓她想到湯鍋內的鮮美肉湯是一堆屍體!

  那兩個西夏女人挑釁的坐在她旁邊,一點也不在乎自身的衣帶不整——剛剛,她們與幾個土匪才從帳子中出來。

  這兩個女人都很豐滿、很高大;眼下有顆勾魂痣的那人叫李杏,皮膚較黑的叫李玉桃。

  李玉桃用著生硬漢語假意道:「首領是不是很強呀!弄得你快斷氣了吧?看你這副鐵青面孔,怕是熬不過今夜了!」

  「休說別的,光看首領的身子就有她的兩倍大,她那裡服伺得了?不必多久,首領就會找咱們倆了!說真的,咱們姊妹走遍西夏與大遼,還沒見過比他更偉岸英俊的男子呢!」李杏三八兮兮的推了李玉桃一把,兩人交換著會意的眼神,又笑成一堆。

  君綺羅漠然著一張俏臉,起身走向帳篷,不願讓這兩個女人低級的話語污了她的雙耳。

  「喂!站住!」

  那兩個女人並不放過她,一前一後圍住了她。

  「你們想怎樣?」

  「你少自以為了不起了!最多也是個婊子,讓首領玩膩了,遲早將你丟入紅帳子中!」李杏揚起手就要揮向君綺羅——「住手!」

  「哇!」

  隨著大賀機遙的低喝,李杏跌到李玉桃身上,二人異口同聲地哀叫出來。

  君綺羅沒有出口說什麼,疾步的奔入首領帳幕中,再一次深刻的體認到絕望的滋味!難道她的餘生真的得這麼過嗎?待在賀蘭山,當一個首領的女人,剝著那些血淋淋的皮毛——遠在杭州的家人必然以為她死了吧?

  死?在曾經那麼執意求死之後,此刻卻再也提不出當時的勇氣!她的心正在軟化,是因為已換回女兒身的關係嗎?在耶律烈摧毀她之後,必然不會再多看她一眼,到時——她真的會變成不知羞恥、不顧榮辱的下賤女人嗎?天!到時她該如何自處?

  身為女兒身是何等可悲的事!尤其是現在,她將會以身體換取一個男人的眷寵——怕被丟棄,只好不停的壓抑自己,柔順、謙恭、努力迎合他,只有這樣,她才不會太快被丟棄。

  哦!不!她跌坐在床沿,她不要這種淪落!寧死也不要!

  現在只有三條鉻——死,逃,與沒有尊嚴的在那男人懷中偷生。

  死在自決之下未免懦弱;如果逃亡的話,絕大可能也是步向死亡——也許餓死,也許被野獸吞嚙,也許又被抓回。但,也許——她可以逃亡成功!即使希望渺茫,但若連試也不試的話,那就太懦弱了。只要想到耶律烈會將她丟給一群男人玩樂這一點,她就是死也得逃出去!

  與死亡相當接近了,她是在害怕嗎?為什麼心中沒有完全的決絕?還是——她在不捨些什麼?

  「不——不是!」她忙摀住臉,她怎麼可能會不捨那個卑鄙的男人?即使他已撫過她全身,她仍不能把他當丈夫看!他不會是她的丈夫,他只會羞辱她,將她丟給別人——

  一雙大掌握住她的雙腕——他何時進來的?她竟沒有察覺。

  但他沒有看她的臉,只低首端詳她的雙手。

  原本的一雙青蔥玉手卻被冰冷的溪水凍傷了,也被粗厚的衣服磨出了薄繭,變得粗糙、脫皮了。

  他從未在大白天看過她的手;此刻他的眉頭擰了起來。

  她知道,自己的手變醜了,但與他不相干!他的關切眼神太造作!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擺在身後;是他起的因,不能怪這必然的果——沒有一個操持粗務的女人會有一雙細嫩的手!

  「為什麼沒在外面?」

  「迎接你嗎?」她冷淡回應。

  「別惹怒我。」他一手托起她的下顎。「你清楚我的易怒。女奴!」

  她索性閉上眼,拒絕看他,不想面對他那雙攝人心神的藍眸,也不想面對他的臉——別人所謂的英俊面孔。他長得好看嗎?此刻她才真正發覺,他是真的好看,因此她更不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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