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 > 搶來的新娘 | 上頁 下頁 |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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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利落地跨上「逐風」,二名僕役也跟在身後,三騎立即往市集商行而去。 由於君綺羅比南方女子高,所以扮起男子更加容易取信於人。喬扮了二十年,居然沒有一個僕人發現她的真實身分。 比平常稍快的速度,她一下子就將僕人甩得老遠。「逐風」似乎感染到主人的心煩,依循指令奔出官道,向那一片草地馳去;它御風而行,絲毫不弱其「駿馬」的封號。 令她心煩的不是這一次的任務,因為她相信自己必然可以一如往常的順利!只是父親對她終身大事的要求,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困擾著她。 在這個嚴重的男尊女卑的社會體制下,女子一旦嫁了人,就代表著她只能當個以丈夫為主的女人,就像自己的亡母與二娘一樣,她們的一生除了娘家就只有夫家了,外邊的世界一概不清楚。沒有一個女人會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大?長城的外面有著什麼人種?他們與自己又有什麼不同?更悲哀的是,她們認為這些與她們均不相關,她們只認定嫁人、生兒育女、刺繡、終老、含飴弄孫是女人的一生。 如果她是男兒身,那該有多好?不必心煩這一切,也會有足夠的體力、精神去扛起傳承君家的重擔。近幾年來,她絲毫不敢掉以輕心的代父經營所有產業,日以夜繼的,有時累得幾乎睜不開眼,全身上下就像要散了一般,再怎樣的不讓鬚眉,她終究得承認,女性在體力上,天生就比男人遜。在她正值雙十芳齡就如此不堪負荷,那往後的數十年,當她由壯年轉為老年時又會如何? 加上,她必須時時提防讓人看出她是女兒身,這壓力一直是她心頭揮之不去的陰影。 身後的馬蹄聲漸漸拉近,代表她的僕人跟上來了。 「少爺?」他們怯怯的喊了聲,不明白少爺怎麼會跑來這邊發呆。 「走吧!」她一轉馬頭,揮開所有雜念,往商行的方向而去。這些煩心事,等回來再說吧!目前最重要的任務是確保這一次西行可以平安歸來。頂著「嫁公主」的名義行商,不但招搖得令人不安,而且怕是反而引起遼人更大的懷疑。所以這一次她沒有預算帶大量的布疋、金銀去西方交流,一旦事跡敗露,損失也可以減少到最低程度。 *** 不安的氣息在經過大同,出了橫城之後漸漸籠罩了每一個人的心。為了貪圖地勢的平坦易行,明知道賀蘭山區一帶盜匪出沒,眾人卻仗恃著有一百二十名禁衛軍保護而執意走險道。是有幾個相信君非凡判斷的商人,同意繞遠路走太原城再經咸陽,雖然這樣必須多耗半個月的時間,但是絕對安全。可是那批不甘願出這趟公差的禁衛軍大人們卻不允許,那個假扮公主的「女俠」以及她身邊那幾個江湖人士也不允許。當他們愈往西北去,愈是遠離繁華,舉目所見之處盡是荒漠;最令他們不堪忍受的是,三餐的飲食也由山珍海味變為只能啃乾糧與硬饃饃和水,他們開始抱怨這一趟公差。雖然有大把賞銀在等著,可是出了長城到現在已經十天了,他們被乾燥的氣候、荒涼的地形,弄得心煩氣躁;二十來個終年經商的商人對這兒的天氣、地形早已習慣,反倒是那群江湖武夫在叫苦連天。 揚著大宋朝的旗幟,也許可以使遼人不敢輕舉妄動;可是,在這三不管地帶,身分不明的盜匪會買這面旗幟的賬嗎? 中午休息時分,君綺羅攤開地圖研究路線。昨日他們經過了上一批商旅遇劫的地方,親眼目睹了殘餘的遺骸後,大家才有加快腳程的共識。其實,她打從第一天開始就覺得不安!不是因為害怕那些來路不明的盜匪,而是這群馬大人所委派的人。 這五、六個江湖人看來根本不像俠義之輩,言談舉止間只見其粗暴流氣,不見俠士應有的忠肝義膽。而那一百五十名「精挑細選」出來的士兵們更沒有視死如歸的精神。光看他們每天晚上操練晚練時的敷衍態度,就知道他們究竟「精良」到什麼地步!萬一真有盜匪前來,看這樣子也不必應戰了,投降還比較省事一些。這樣的同伴,教她怎能放心?照理說,她是領隊,大家應該遵從她的指示;但這一群官爺總是一派官僚作風,沒知識、又沒常識,卻愛頤指氣使的亂指揮一通,分明不將她的意見放在眼底,甚至還故意唱反調! 「重文輕武」的政策應該是在昇平之世來提倡,而不是像現在國基還未穩定之時;平民百姓每年貢獻那麼多賦稅,居然是用來養這群米虫,怎能不教她心寒? 「君公子!累了嗎?」嬌滴滴的聲音從她背後後傳來,這是黃彩姑,也就是假扮公主的「女俠」。 稍嫌肥碩的身材卻刻意壓細聲音故作撒嬌狀,即使在大熱天也會令人抖出滿身疙瘩。 君綺羅冷淡的掃了她一眼,不必等她開口,一旁待命的邵鐵民就先開口了。 「黃姑娘,我家公子累了。」 「我又沒問你!多事!」黃彩姑一雙細長的眼瞄向已走遠的君非凡。打同行的第一天起,她就對這個君家唯一的繼承人產生了高度的興趣。先別說他擁有十輩子也揮霍不完的家產,光是他那俊俏得令人迷醉的臉龐,就夠她不惜反傳統而倒追他了。她要得到他!君家大少奶奶的頭銜非她莫屬!縱使君非凡再冷、再無情,終究只是一個文弱的公子哥兒;憑她的武功還不能使他乖乖就範嗎?只要能在這一趟的旅程中先與他有了夫妻之實,屆時回到杭州,還怕君老爺會反對嗎?就算有門戶之見梗在前頭,如果那老頭要命的話,最好就乖乖的讓她入門,否則她會取了他那條老命,而君非凡就會是她的人了。想到這兒,她不禁得意的笑出了聲音,然後斜睨面前這個礙事的大狗熊一眼——哼!等她當上君家少奶奶,第一件事就是要把這隻大狗熊踢出君家,看還有誰敢阻撓她的好事。 「少爺——」邵鐵民緊跟在君綺羅身後,想安慰她,可是又不知該怎麼安慰才好。他是一個莽夫,那裡懂得安慰人的話!在她身邊,連「偷偷愛她」都像是污穢了她;她在他的心目中永遠是聖潔而不可攀。所以,他對她別無所求,只願今生今世能夠用生命來守護她。 「你去告訴趙統領,咱們該上路了。」遠處一片烏雲正像這邊攏靠過來,在日落之前恐怕會下一場大雨;在沙漠中,下雨的情況很嚇人,甚至連雨滴會打死人也絕不誇張。 邵鐵民看看天色,了解的點頭,便轉身去找趙統領。但趙統領卻堅持要再休息半個時辰,並不是因為他還需要休息,而是他堅持以唱反調來表示他的地位比君非凡還高。 君綺羅忍下怒氣,大步走向商人那一端。不理會趙統領得意的笑聲與奉承他的狗腿曲意的阿諛。 「非凡,再不啟程恐怕沒得打尖,而且今晚會下雨,露宿可不成!」一個與她父親行商多年的長輩邊嘆氣,邊低聲咕噥:「真不曉得他們是來搗亂的?還是來辦事的?一路上吃喝玩樂,這那是捍衛國土的將士該有的行為?」 「對不起,陳世伯。」 「不關你的事!你是個了不起的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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