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 > 輕掬你心 | 上頁 下頁 |
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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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晰不明白三個男人的表情為何都不太對勁,應該是不熟的關係,想來也不會有大投契的話題。 「大家吃呀!還有好多攤子還沒逛呢。汪宇明天要趕飛機,別太拖著他,不然明天精神不好就沒有好心情投入工作了。大家快吃。」 就這樣,在三人皆有志一同不讓雲晰知曉情故間的鬥爭。當然,方興未艾的戰況,也只好以埋頭苦吃劃下這一役潦草的句點。 *** 吃撐了肚子,時間也快到深夜十一點了。雲晰拍著鼓脹的肚子良號: 「我不要坐車,我想走回家。」二十分鐘的路正好用來幫助消化。 楊遲憐惜地摟住她肩。 「好,那我們走路回去。歐陽,麻煩你先把車開回去,也好先告知雲先生夫婦一聲。我想汪洗生也在趕時間,我們就不誤你寶貴的時間了。」 簡單俐落地取得兩人獨處的好理由。 「我才不——」汪宇再度有了跳腳的衝動。 但雲晰指著他腰間正抖得像九二一大地震的手機。 「快去吧,我們不可以再絆住你了,一定又是你的經紀人打電話來催你了。非常感謝你陪我們上夜市,這樣就夠了,快回去吧。」其實在逛夜市的途中她就開始感到抱歉了。他似乎真的很忙,還留著陪她玩,任由Call機、電話響個不停。要不是她發現他不小心關機而提醒他的話,他就不會知道有人找他找得快哭了。楊遲還特地稱讚她心細呢,倒是不知歐陽達為什麼笑個不停。 汪宇也只能死瞪著震動不已的手機,在肚子裡發表一篇精采絕倫的國罵,只能無計可施地認命,然後乖乖地被打發掉。 再三怨嘆他四年前為什麼會年少無知地去參加校園民歌比賽,然後相中去走秀,然後一路誤入歧途至今,害得他此刻得犧牲他寶貴的自由—— 「請上車。」歐陽達很多禮地打開駕駛座另一側的車門,恭迎貴客上車。 「謝、謝。」汪宇咬牙上車,並且「禮貌」地回敬十元銅板當小費。 直到車子駛遠後,雲晰笑看楊遲。 「不好意思,讓你留下來陪我。今天工作一整天,你應該很累了吧?」 逛了兩小時的夜,原本衣冠筆挺的楊遲不僅頭髮亂了、扣子鬆了,連領帶也扯掉在不知名的地方,一點也沒有白天大主管的派頭了。 「看到你,一切疲勞都消失了。」她是他心神的依歸,若沒有她的存在,孑然一身的他終究會在不斷的爾虞我詐裡,成為第二個森田廣;成為那樣一個為了往上爬而不擇手段、沒有良知的人。 「亂講,我什麼也沒做。」她甩動著兩人交握的手,嘻嘻一笑。 「接下來你會不會說我是你的春花秋月冬棉被?我同學說戀人之間的對話一向很蠢。可是我告訴她們你才不是那種會沖昏頭的小毛頭,不屑肉麻話的。可是你現在卻說了,我覺得好可惜。」 楊遲以另一手輕敲了下她的額。 「我不肉麻話,只說實話。」 「是嗎?那我們來模擬一下,假如今天我發現你真的身分,然後決定跟你分手,你會怎樣?」雖然失戀沒失成,因為當事人之一的楊遲顯然無此意願,那她也只好收拾起自己幻想了一下午的悲情,繼續當他女朋友了。不過她真的挺想知道楊遲會有什麼反應。 「你不會想知道的。」他抬頭看陰沉無星子的天空,不讓她瞧見他眼中一閃而逝的寒酷。 「我想知道呀。」她搖著他手。 楊遲深吸了口氣,低下頭看她。 「先告訴你一個故事好嗎?」 雲晰不大確定他是不是想轉移話題。 「跟你有關的?」 「嗯。」他點頭,妮娓陳述起十年前重挫他的那一段往事—— 出國留學,然後長輩要求照顧世交的女兒,理所當然被冷成一對,然後森田廣以友好的姿態出現;他向來敬重有才華的人自然敞懷相交,維持亦競爭、亦相助的友誼,雖然不太苟同森田廣過於遊戲花叢的脾性,但個人私德問題,也輪不到他置嘴。 直到——森田廣搶走了他的女友;直到——森田廣唆使女友借同住之便,竊取他的作業,並銷毀電腦內的所有資料—— 他才知道,人性可以沒理由的險惡。出生於富貴世家,原本以為自己學得夠多了,至少已能保住自己在任何情況下全身而追。但他錯了,森田廣讓他明白他仍是太過稚嫩天真—— 雲晰愈聽愈震驚之餘,幾乎是屏住呼吸到最後。 大人的世界是這麼血淋淋的嗎? 「這——不是好聽的故事。」 「確不好聽。」他同意。 「後來呢?那個日本人怎麼了?」正常的故事都是這樣的,善惡終有報,那個日本人最後有沒有很慘?很落魄?流落在美國陰暗的角落裡啃嚙自己的悔恨? 面對著這張年輕得不知世道險惡的純淨臉孔,楊遲當然知道她期待他說出一個結局。但正在進行的人生歷程,哪來所謂的結局呢?如果告訴她森田廣還活得意氣風發,她的小臉肯定曾皺成百思不解的疑惑。因為她的人生還年輕得只有黑白分明,並深信好壞都有其報應。 他希望她一輩子都抱持著這分單純,不必掙扎於灰色地帶沒個安心的著落,只剩對世人的忌忿猜疑。他因她而著落了,只想永遠抱持住這分美善踏實。 「你說!我不相信你會就這麼算了。」著急地催促著,就怕他閉口不肯說了。 楊遲輕拍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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