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作品集 > 輕掬你心 | 上頁 下頁
十七


  「嗯——好像不會了。」對耶,為什麼他碰她的額頭,卻不再令她感到痛了呢?難道已經產生免疫力了嗎?就像出過水痘就不會再出第二次那樣?是嗎?

  「你在看什麼呢?」他一直沒再開口,雙眼專注地看她的眉心,那裡有什麼奇怪的嗎?

  楊遲察覺到隨著她的呼吸趨緩平順,她的眉心也由殷紅漸漸褪淡,回復潔白的模樣。手指上那股莫名的灼燙則像一道曖流,溫熱了整個手掌,然後在身體裡輻射開來;但,還不夠,那熱不足以敲開他心底深處密鎖的某一層未知之處。

  「你看過你自己眉心的變化嗎?」直到身體內的波湧轉為沉寂之後,他開口問。

  「眉心?沒有。被碰到會痛,也不喜歡被人碰到。你剛才看到了什麼?」

  「你有隨身攜帶小鏡子的習慣嗎?」

  「沒有。那又怎樣?」

  「以後記得帶著,我會讓你看到我剛才所看到的。」

  「到底是什麼?」

  楊遲輕撫她臉,喃道:「讓我們一起來探索這些奇異的現象吧,我們終會知道答案。」

  他與這小女生,有著怎樣的牽扯呢?

  令人高興的是,對象是她,而他也找到了她。

  找?

  他曾經找尋過她或找尋過某個問題的答案嗎?是的!直到他見到了雲晰,才知道他三十年來一直壓抑在渴望一角的企盼,答案就在她身上。即使他從沒意識到這企盼的存在,而以為他的人生將為名利地位而爭鬥不休。在此刻,他知道了,占在心中第一位的,就是——

  為了追尋雲晰,並且不讓其他人搶先在前。

  那,「其他人」又是誰呢?

  在堅定的信念下,他牢握住她的手起身,對著她清秀而泛滿迷惑的小臉道:「我來了,所以你屬於我。」

  「我不懂——」雲晰幾乎承受不了他晶燦的眸光,畏怯地開口。

  「我也不懂,但目前為止,只要喜歡就夠了,夠讓我今生今世再也不放開你。」

  她是他的答案,她也是他的喜歡。

  現在,這樣就夠了。

  牽著她的手,輕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如果心緒能夠具型化,那麼此刻拖在兩人背後的,絕對不止是兩條長長的影子,還會有一個巨大如恐龍的問號隨著雲晰凝重的腳步,鏗鏘有聲拖拽著。

  為什麼也不過走了一趟公園,她會失去初吻?會得到男子的告白?然後就被宣告屬於某人所有?

  怎麼沒有人問問她的意見一下咧?

  沒有解答從天降下,只有沉重的問號鏗鏗鏘鏘地像一隻破銅爛鐵一路被雲晰施回家。

  ***

  巨陽集團與森田集團合作的土地開發案已確定可以執行。也就是說。未來三年,森田廣與楊遲將會有無數見面「敘舊」的機會,真是令人愉悅的事呵——

  森田廣一口喝乾杯中的烈酒,像一頭飽食過、正在享受慵懶日照的猛虎,雖放鬆,卻不容雀其瞬瞬間爆發力的恐怖。半靠著桌沿,而向落窗外的天空,笑著。

  「什麼事這麼愉快呢?廣。」美豔與才智兼俱的蕭菁菁輕啜了口紅酒,纖長的手指大膽地滑向森田廣薄冷的唇,然後下滑到他喉結,停頓在領帶上,挑逗地往下拉著。

  森田廣垂下目光,有力的手指托起她下巴,狠狠印下毫不憐惜的一吻。

  也得到激烈的回應。

  不管在公事上或床上,蕭菁菁從不讓人失望;而她,也是他的戰利品之一。

  「即將見到老情人,我替你感到高興。」森田廣沉沉一笑,精銳的眼不容她的錯愕遁逃。「楊遲呀,你的初戀情人,不會忘了吧?」

  蕭菁菁強笑道:「我以為他主掌資訊方面的業務,不屬於開發部門。」楊遲——一個教她又恨又愧的男人。但一思及森田廣的言外之意,不免暗自欣喜——他——介意嗎?嫉妒嗎?不然怎麼會提起?他是這麼一個強霸的男人,權力欲無比旺盛,競還可以分神試探她的心意——他在乎她吧?一定是的。

  「這樁開發案,他也有份。正好讓我看看他的能力長進了多少,也不枉我把他當對手看。」

  「可是,合作案關係著你坐上森田集團總裁之位,你若是想鬥垮楊遲,而怠忽了工作——唔!」

  胸口驀然一疼,止住了她的聲音,他的手正緊扣住她胸房——

  森田廣從來就不是憐香惜玉的男人,在蕭菁菁似痛又愉悅的呻吟裡,他鼻尖幾乎抵在她的面孔上,輕道:「你懂什麼?這是樂趣。在辛苦地爬上家族首位的期間,總要有一點消遣來提升一下士氣。而楊遲,就是我爪下的老鼠;看著他失敗、看他消沉、看他爬到最高處再狠狠跌下,簡直上世間一大樂事。所以我叫你來臺灣參與案子,明白嗎?」

  蕭菁菁早已在他的啃咬吸吮裡失魂落魄,任他為所欲為地身不由己,哪聽得到森田廣說些什麼。

  十年來,她是他的情婦、他的得力助手,以為自己深深吸引他,但其實絕大多的時候,他卻是操縱她如掌中布偶般無情無意,而她無能為力——

  「凡是他愛的,我全都奪過來;他要的,我全摧毀。除了『失敗者』的頭銜,他不能有其它代名詞。而他的命運,就是我樂趣下的祭品,這是他的榮幸——」

  隨著兩具赤裸肉體狂野地在地毯上糾纏,聲音終告戛止,只有無限的狂吼呻吟充斥,在亢奮裡攀升——

  沒有人知道森田廣為何對楊遲產生這麼大的敵意,而這種敵意似乎永無止境的擴散,不必有任何理由。

  更別說他們曾經是朋友了。

  簫菁菁一直以為他們反目是為她,所以她不瞭解過多年之後,為何森田廣仍會為了對付楊遲而大費周章,全面展開攻擊。

  她不明白——恐怕不會有人明白。

  像是宿仇,永不會終止,即使生命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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