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 > 輕掬你心 | 上頁 下頁 |
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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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香的——」 她嗅了嗅周圍,聞到一股似曾相識的男性香味,卻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聞過這種味道了。剛才也沒從人來人往裡嗅到這種奇特的味道,怎麼在空無一人的此刻卻濃烈了起來? 好怪呀—— 「小晰,上車了。」 「哦,來了。」 看到母親的車子停在不遠處,她忙迎了上去,將所有的無解全拋到腦後去了。 反正也不是重要的事,不是嗎? *** 這是一場相親宴。即使它是以參加慈善義賣會為名日,仍掩飾不了它用來相親的絕大目的。 楊遲今年三十歲了,除了在事業上衝刺之外,家族也關注起他的終身大事。父母希望他早日成婚生子,切莫像父母那般老來得子,在家族內輪在起跑點上並且危及繼承地位。而其他人注意的自然是他如何從姻親裡找到最大的利益加以締結,並輔助他在集團內得到更多籌碼。 今天的對象是「元政企業」的千金,元華鈴,今年二十九,高學歷、能力強,已在自己家族內打下江山,深受其父元力塘的倚重。雖然容貌稍顯平凡但,元配不需要外表,比外表更重要的是手腕、能力,以及其背景附帶的雄厚助力;至於美色上的缺乏——大企業家哪個不三妻四妾的?只要別鬧上門,打發得掉,這是被默許的。 楊遲並非不好女色,但也極端自制。如果情勢逼得他非要以聯姻來壯大自己的地位,那他也會冷酷地精打細算去取得他所有該得的一切,一分也不少。這一個月以來,他已見過七位名門淑嬡,每一位都有勵益於他;而他也輕易地得到那些淑嬡的好感。 唇邊抿著溫溫的笑,但也只有他知道那笑裡含了多少的輕蔑。他有好家世、好學歷、好外表,她們也都知道他將會是巨陽未來的掌舵人;他圖她們的助力,她們傾心於他的條件,婚姻在稱觔論兩下,顯得輕易又廉價。貨銀兩訖之後,會是幸福快樂的遠景嗎? 眼前的元家千金在精明的眸光深處,似乎隱約閃著美麗的期許。為什麼不呢?有財有貌的白馬王子豈不是被童話毒大的女子們一致的幻想?縱使年紀大了被社會的現實面澆醒了大半,她們仍是期待著被呵憐的幸福—— 很無知,但她們有做夢的自由;而他即使輕視,亦無權當個劊子手戳破她們虛榮的美夢吧? 「楊先生平常做什麼消遺呢?」 元華鈴今晚的聲音分外嬌柔,完全不復平日利落冷漠的口吻。在見到楊遲英姿煥發的相貌與氣勢之後,她相信她二十九歲來的等待沒有白費,眼前這男人是生來匹配她的。她一定要抓住他,他們將會是天生一對! 楊遲輕啜了口紅酒,目光由陳列的拍賣品上轉到元小姐身上,淡道: 「我無趣得緊,除了公事,就上健身房。保有健康的身體才有本錢在事業上衝刺。」 「認真的男人最英俊。我最瞧不起那些只會吃喝玩樂的紈挎子弟了。像你這麼用心於事業上的企業家第三代,還真上不多見,可以說是模範後呢。」她眼底有濃濃的欣賞,加強了要嫁給他的決心。 楊遲仍是以淺笑應對。這種沒啥重點的應酬話,吸引不了他的心思專注。不由自主的,他回想起剛才在飯店門口的一小段插曲,那個蹲在車道旁的少女—— 那一頭如水絲滑的秀髮,不知是生在怎樣女子身上?記憶中,他沒這麼注意過女子的秀髮,但心底深處,卻是有疊合的熟稔感,為什麼呢? 現下倒是可惜起剛才為何沒看清那小女娃的長眉。此刻兀自胡猜臆想,也沒個準確的所以然。淡淡的悵然,竟無端地打心底浮上。下次,他會看清楚的。 但,還有下次嗎?在兩千兩百萬人口裡偶遇的機會等於零,更別說沒有一張面孔可茲對照了,哪來的下次呢?自己真是糊塗了。 「喲!這不是堂弟嗎?原來正在和元家千金相親呀!」尖刻的笑聲突兀介入他們兩人的閑談中。來者是楊天康,今年四十歲,是楊遲大叔父的次子。中等身量,有著縱情聲色多年的鬆垮身材,與楊遲的挺拔正好是殘酷的對比。不識趣的笑聲接著道:「元小姐想押寶也要看清對象,只看外表是不行的呀、呵呵呵——」 元華鈴倒抽一口氣,冰冷的聲音立即如冰珠一般疾射而出:「楊天康,多謝你提醒。我知道只看外表是不行的,所以我才沒有在六年前挑中你,因為我同時知道一個連外表也沒有的大草包更不可取。千萬不要相信人不可貌相這一句話。我絕難想像自己的丈夫禿頭肥肚的惡心樣。」 楊天康當下氣紅了肥肉滿佈的臉孔,指著冷淡的楊遲道:「我倒要看看他坐不坐得上掌舵人的位子;我更要看看你這個醜女嫁不嫁得了這個小白臉!你八成不知道我大伯手中還有一串相親名單,其中就屬你最老最醜——」 「二堂哥,你失態了。」楊遲平淡的提醒。雖沒有抬高聲調,但一股不容忽視的威厲之氣當下鎮住了存心來鬧事的楊天康,也讓急欲爭回口舌勝利的元華鈴住了口。 楊遲又道: 「你應該還有別的事要忙,我們這邊就不勞你費心了。」 「什——什麼東西!少神氣了!」 楊天康討了個沒趣,充滿惡意的濁眸惡狠狠地看了他們一眼,轉身找相熟的人聊天去了。 元華鈴心底暗咒楊天康的壞事。居然來鬧他們!可惡透了!她絕不會讓那傢伙好過,居然將她辛苦經營的漫雅氣質破壞殆盡。可惡! 「別介意,他只是嫉妒我的好運。」楊遲一句話便輕易化去楊天康留下的尷尬,也讓元華鈴有了十足的顏面。 元華鈴為他的好風度更加傾心了幾分。忍不住的,她道: 「你實在是一個體貼的人呀。」 「何以見得?」曾經,他是的。但現在,他只是一個善於虛應的商人罷了。女人的容易擄獲就在這裡,只要一點點的奉承,甚至不必有虔誠的表情。 元華鈴再度滔滔不絕地讚美他,而他只須微笑以對,心神卻早已抽離得好遠好遠—— 不需要用心便可以與任何一位女子「相談甚歡」,讓她們產生好感,急巴巴地奉上芳心或家財,助他登上巨陽的龍頭寶座。 人與人之間似乎只有這麼膚淺的關係,只須這麼無聊的應對。這就是他要過的生活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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