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 > 巧婦伴拙夫 | 上頁 下頁 |
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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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悅地擰緊眉頭,清艷絕俗的容貌劃出嚴厲的線條。她季瀲灩居然會欠這種人恩情,畢生最痛恨欠人恩情,因為那是永難還清的東西,怎料上這筆大賬,竟是掛在那楞子頭身上。 門口突然填滿的碩大身影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冷靜且淡漠地看他,以一種挑剔的眼光再度打量他,看久了會順眼,畢竟他不能說長得不堪入目,可是那憨頭憨腦的蠢樣卻是怎麼也抹不去的。 兩個時辰從市集來回的路程被他以一個時辰走完。才一踏入,舒大鴻便楞楞地定住了腳步,揣在懷中的油紙包差點掉落了地。久久,他才吶吶地開口: 「呀——妳——妳醒了。」那一雙大眼瞪得人心慌慌。 廢話,不醒了還能瞪他嗎? 「我——我那個——妳餓了吧?」他手忙腳亂地捧著油紙包要給她,不料因緊張而失手,油紙包滑出手,以完美的拋物線落在她身邊,並且也滾出幾個已冷的包子。 舒大鴻連忙跑過來,二三大步已在她面前,抓起包子又拍又捏的,一眼也不敢看向眼前的大美人。 這麼近身看他,才知道他的壯碩不容忽視,那種體格幾乎有她的兩倍大。恍然記起昨夜精神渙散時,唯一感受到的飄浮感;在他的臂彎裡,自己猶如是一根羽毛般的輕易被摟抱。她視線由他手中的包子流轉到他臉上,看到了一雙濃眉——這大概是他面孔上唯一值得欣賞的地方,顯見這男人的性格有著剛強的一面,與他此刻的慌亂並不協調。 「你有何目的?」她問著。 「目的?」他抬頭,不解地重複她的話尾。 「總會有所圖謀吧?少來那一套什麼悲天憫人的說辭,我不信那一套。」 「我做什麼圖謀妳?看起來妳比我落魄多了。」他實話實說地指出事實。因為眼前買得起包子的人是他,而她身上恐怕連一文錢也沒有。 她扯高一邊唇角: 「我沒錢財,但女人的價值一向高。」她雙眼一瞇:「你想得到我的身體嗎?」 「呃?」多麼偏邪的念頭,他舒大鴻就是有副歪腦筋來轉上八百遍,也不會想到眼前落難女子必須以獻身回報他。以前蹲在廟口聽人說書,所謂以身相許的事,每一個大前提,一定要恩人是俊男或美人才成,這個慣例他很清楚,才不會破壞規矩哩。於是他覺得有點生氣地反問:「我沒事要妳的身體做什麼?」 喝,這醜男居然敢嫌她! 「我的身體有什麼不好!」她眼中點了兩盆烈火,聲音拔尖了八度。 「既不能吃,也做不了什麼工作,我寧願要一隻豬——」 「你說我比豬還不如?你——」截斷他話尾,她霍地起身就往他撲去。活了近十八年,誰敢這麼說她? 「那個——豬肉挺好吃的!喂,別亂動,妳的傷。」他僅僅伸手一攔,她便落入他懷中,收住她的爪子,全然不知道這女人存心用爪子教訓他。「當心當心,肚子餓也不必那麼大的火氣,喏,這個包子有豬肉餡,想吃就吃吧!」 雙眼怒張得圓滾滾,只差沒把眼珠子瞪出來,她氣極地吼道:「誰要吃你死豬肉包成的臭包子!」話落,檀口一張,狠狠咬了他手臂一口。 沒有他的痛呼鬼叫,反而差點咬掉她一口編貝玉齒。老天,這楞子的手臂是鐵鑄的嗎? 「妳為什麼咬我?人肉不能吃的。」他看著手上的印子,不解地問著。他就是不明白這姑娘那兒不對勁,全身都是火氣,怪嚇人的。 連喘了好幾口,忍下尖叫的慾望,她擠出冷笑: 「好,你提醒得好!說出你的名字。」 「舒大鴻,妳呢?」 「季瀲灩!記住,我不會忘了你這一號『恩人』!」咬牙切齒地止住怒氣。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會對一個奇笨無比的男人發火開罵,並且結果是對方一點也不明白此刻情況有多「火爆」,倒使她像是個無理的悍婦在叫囂。她沒氣昏實在是之前已睡太久了,可是,為什麼她對他的火氣竟是愈升愈高,怎麼也平緩不了呢?面對齊天授那種毀掉她一切的男人,她尚能理智應對,怎麼對於他反而一點好臉色也不肯給?如果他無所求地救她,是她的恩人,怎麼說她都該對他感謝才是,尤其遽逢家變的這些日子以來,她從未遇過真正好心的人,此刻遇著了,卻反而無禮地連感恩之心也沒有,為什麼? 氣自己,比氣那楞子多。尤其發現一番話對談下來,這胡亂施恩的笨男人竟是一點回報也不懂得要的!那麼,可見他常做這種事,並且也習慣被吃得死死的,才會一副終生落魄,要發達也難的相貌。 他吃過的悶虧恐怕比他吃過的飯還多—— 不知為什麼這個篤定的認知更令她火冒三千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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