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作品集 > 囚蝶 | 上頁 下頁 |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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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過去。但,怎敢違拗?就算有很多理由可以推拒,她也說不出口的。於是,她垂下螓首,緩緩走過去,他坐在床的外緣,那也就是說,她必須爬過他,躺到內側去。 有些認命,她一雙蓮足擺脫了繡鞋的包覆,才屈上一膝上床榻,便落入了他冷涼的懷抱……呀!今夜他是鐘意體膚相觸的。心中微歎,身子順從地在他懷中柔軟嵌合,由著他去。 一屢勁風彈滅了燭火,滿室的闐暗,是他喜歡的色調。 「你實在是個適合我的女人。」他在她雪白的耳廓邊緣舔舐,讓她無法自己地微顫,總是禁不住他恣意的逗弄,像是把她當成什麼稀奇好玩的寵物一般測試玩弄,只要興致一來,往往樂此不疲。 不,她一點也不適合他!從來不! 心裡這麼駁斥著,但是卻一個字也無法說出口。 「怎麼不說話?」他問。 「……要……說什麼?」她微弱地問。 「說說一些女人家的瑣事,說一些日常生活的不滿,或者是抱怨我多給了哪個幾疋布、又是多給了哪個幾兩月錢。」不舔她了,將她身子扶正,鼻尖相觸。屋內這麼的暗,可是他那雙眼卻像是無所阻礙,能筆直從她眼裡透視進她心坎裡。 裘蝶想保持沉默,可卻也知道,他一旦問了話,斷不容許別人以沉默來搪塞他。也許他正在為女人煩心吧?正需要跟她說說話來紆解一下吧? 只好道:「爺……究竟是多給了哪個布?多給了哪個錢?」要她陪著玩興師問罪這事兒,總得先提點她個主兒吧?她才好照著他要的說下去。 不知怎地,他笑了。像是她已經說了什麼取悅他的笑話一般,讓他如此的笑不可抑。因笑而起伏的胸膛震動著她的身子,她不習慣這樣的觸動,於是悄悄地將身子滑落於床的內側。也許等他笑夠了,願意放她一個好眠吧? 可惜葉驚鴻沒有放過她的意思:「既然你消息如此不靈通,那就由我來提點了。住湖邊的那個紅頭髮的,還有住竹子裡那個不吃飯只喝露水的,你有印象嗎?」他的女人不多,大概六七個吧。不過他叫得出名字的只有她——裘蝶。 因為好記,也因為她是他的第一個女人,在一個很奇怪的情形下,兩人兜在一塊,說不上好或不好,就是這麼過了這些年。 「聽說她們最近很受寵,分到的物量也就多了。」他平平陳述,感覺是事不關己的。 「聽說?聽哪個誰說?」她問。 「我也想知道是哪個誰在說,而又是誰允了她們多拿的特權?」 裘蝶沉默了下,想起兩個月前他不在燕樓裡,幾個女人趁機來煩她,非要她給些物質上的好處才肯罷休。她懶得處理,叫管事把她分配到的布匹綢緞以及銀兩給分出去,然後關上蝶閣的大門,誰來求見都不開,好不容易耳根才清靜下來。看來她做得不夠周全,讓他知道了,也被這個煩到了。 「你怪我嗎?」她問。「怪我把東西分出去?」 他轉身,她眼一花,螓首已被安棲在軟枕上,而他居高臨下,還是這樣咄咄逼人。 「你該知道,這種事開了例通常後患無窮。」 但當下若不這麼做,她的耳根不會清靜。何況她們要的不過是一些身外之物罷了,計較些什麼? 「沒關係。」她只能這麼答,被他的氣息擾得自己心都亂了,有些無措地別開小臉,想躲開一些什麼曖昧,但其實這樣做不過是徒然,自己也是知道的…… 「你還有什麼事是覺得有關係的呢?」他問,然後自己笑著答了:「是了,你孤身一人在世,除了一條命,也沒個其它了。可你連命也不在乎,像是隨時歡迎老天取走一般,這樣的人,就算天下至寶放你眼前,也可隨時丟棄吧?!」 他今天……為何這般多話?這樣的興致所為何來?她不懂,於是更加小心。 「爺?」 突然,一抹清涼的物品貼放在她頸項間,涼得她無防備的肌膚猛起—陣戰慄。是……什麼東西?他將什麼東西放在她頸子上呢? 「這是?」她伸手觸摸,感覺像是拇指大小的玉佩。 「冰魄寒蟬。」他的語氣帶笑,並道:「放你這兒,不許離身。」 他的命令讓她察覺這叫「冰魄寒蟬」的東西應該相當貴重才是。 「也許爺應當藏在庫房裡……」 「不,就放你這裡。」 「為……為什麼?這種丟不得的東西……」他的語氣是否有些惡意?她猜著。 「沒說丟不得。只不過會有些麻煩而已!」像是她的慌亂取悅了他,他的口氣更輕鬆了。 「那……若是我丟掉了……」 「若是丟掉,你就得賠我更有價值的東西。」 她不明白,她身上還有什麼東西可稱之為有價值?不待她問,他又逕自說了:「你知道,燕樓不做賠本生意,我燕樓主更是不。」 想來,他的言行與舉止,是不需要她回應的了。於是她咽下一聲歎息,不作聲了。如果他龍心大悅了,應該願意給她一個好眠。 一段沉默之後,她以為今晚算是過完了,他也該歇息了,正昏昏欲睡時,他的聲音又從耳邊傳來—— 「裘蝶……」 「嗯……?」她迷迷糊糊地應著。 「給我生個娃兒,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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