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 > 親愛的,您哪位? | 上頁 下頁
一一


  樓然從來不會因為雙生兄弟長得不相似而又什麼特別的感覺,但樓烈卻很介意,總是為此生氣,從小到大一直如此。樓然覺得這個弟弟性情彆扭得難以理解,也就懶得理會他;所謂雙生子親密無間,心有靈犀什麼的,都只是傳說而已,至少他就從來不曾感受過。

  將一直拿在手指間轉來轉去把玩著的那根煙,終於放在嘴唇間叼住,點燃,深深吸了一口,再將那一長串白煙給吐出寂靜的空間裡。

  電腦螢幕上的時間指著22:58,又是一日即將結束。外面加班的人應該都回去了,他記得機要秘書下班前還進來跟他道別過,不過那時他正在應付樓烈帶著挑釁的質問,也沒怎麼注意就是了。

  樓烈質問他,想對林少豐這個人做什麼?

  老實說,還真沒想做。即使想了一整晚,仍是相同的答案。

  林少豐長著一肖似豐禾的臉,但也只是有點像而已,且,像的僅只是五官,而不是神韻氣質那些更重要的東西。所以,他怎麼可能會把林少豐這個人當成豐禾的替身看待呢?

  那可是對豐禾,以及他們兩人的友情最大的侮辱。

  沒有人會像豐禾,豐禾也不會有替身。

  而他樓然,就算再想念豐禾,也不需要從一個替身身上尋找虛假的安慰。

  叩叩。

  敲門聲突然響起,拉回樓然飛得老遠的思緒。他疑惑的看著門板,倒沒想到這麼晚了外頭還會有人在。第二十八層是集團的重地,進出都嚴格控制,尤其在下班時間之後,沒有手紋與密碼,電梯上不來,一般保全人員巡視不到這一層,所以外頭敲門的只會是在這一層樓的工作的員工。

  「進來。」他走到大辦公桌前,身子半靠著桌沿,雙腿交疊,靜靜望著門板,也看著門打開後,站在外頭的那個人。

  是林少豐。

  「老闆,我下班了,跟您說一聲。」很恭謹的姿態,卻不會讓人覺得巴結,反而顯得整個人溫文儒雅,謙和有禮。

  「嗯,再見。」沒有多餘的閒談,例如詢問為什麼工作到這麼晚,或問是不是工作太繁重什麼的以顯示為人上司者有多麼親民愛民,就只是簡單的道別。

  「……再見。」頓了頓,像是有點不知所措,然後又很快收拾好心情,道別後,又加了一句:「請老闆也早點休息,別太累了。」

  「謝謝。」很客氣的道謝。沒有讓人順勢搭話的餘地。

  「那,再見,我走了。」多餘的又道別了一次,而辦公室裡那個著靠著桌沿抽煙的男子卻再也沒有理會他,安靜的看著他有些侷促的關上門,沒有其它的表示。

  門關上了,而門外,那個努力表現得一臉淡然的林少豐,終於再也端不住,任由臉色因為有些難堪而泛起潮紅。

  原來,他一直以為他是不一樣的……

  但如今,他又不確定了。

  主要是他完全不知道裡頭那個年輕、心思卻深沉的老闆心中在想什麼,以及,想要什麼。

  明明,特意提拔了他。然而,提拔了,卻再也不聞不問。都已經半年了。

  這個男人,到底想怎樣?一直讓他這樣不上不下,是存心整人嗎!

  帶著這樣的忿怒與疑問,還有無可名狀的委屈,林少豐拿著公事包,進入電梯後,終於忍不住朝電梯門捶了一拳,然後,抱著拳頭,齜牙咧嘴痛呼出聲。

  ***

  林少豐與張照是大學同學。

  林少豐的學業成績一向是中等偏上,能考入這間風評還不錯的私立大學,其實已算滿意了,覺得考得挺好。

  但成為私立大學的學生,卻是張照人生中拒絕回想的污點。

  張照從小就品學兼優,像是在跟誰較量似的,讀起書來像在拚命。從國小開始就主動向母親要求補英文、補鋼琴、補美術、補數學等等,恨不得將放學後的所有時間都用學習來填滿。

  一個努力學習的人,就算天資不強,成績肯定也能頗為亮眼;再說張照其實是個滿聰明的孩子,自尊心比任何人都強的他,就是受不了把第一名的位置讓給別人。

  卻沒想到他人生最大的挫敗,竟是來自於大學聯考。只是一場重感冒,就讓他從小到大苦苦維持著的優秀化為碎片!

  他怎麼會是私立大學的學生?他怎麼可以讀私立大學?這是對他的優秀最大的諷刺!

  心高氣傲的他原本打算重考的,然而,就在跑去學校辦理休學那天,他遇見了林少豐,那時張照驚訝得想也想不通,脫口便朝他叫道:「豐禾!你怎麼會在這裡?」等叫完了才知道不對,這人不是豐禾,只是長得像而已。

  「豐禾是誰?我不叫這個名字。」那時林少豐疑惑的看著跑到眼前死死盯著他看的陌生同學反問道。

  「近看就不像了。你不是豐禾,我認錯了。」張照回道。

  「那是你朋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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