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 > 金玉其外美食家 | 上頁 下頁
三六


  雖然說金鬱騏曾經是恒遠投顧的幕後金主(現在林家父女的財富比他還多,所以金鬱騏目前只算是「名譽幕後金主」),但其實這間公司是林永勝、林佩文父女倆帶著一群悍將一手建立起來的。他們父女從金守恆在世時就為金家服務,就算後來飛黃騰達了,也仍在私底下幫忙打理金家的財富。而現在,林佩文不僅是金郁騏的理財經理人,還偶爾客串他的經紀人——在金大美食家偶爾想要上電視賣弄他的美貌與身為美食家的專業心得時,代為打理一些瑣碎事宜,防止他在簽約時不小心把自己給賣了。

  撥了撥已經幹得差不多的頭髮,他走入更衣室,將浴袍脫下丟到角落的洗衣籃裡,打開衣櫃掃視著各式各樣的冬裝,想著今天要怎麼搭配……然後,不經意地從一旁的鏡子裡,看到身後鏡子裡折射出自己赤裸背影上那幾條突兀存在的紅色抓痕……愣住。瞪視著那不該存在的抓痕,臉色青紅交加,莫名其妙又忍不住心跳加速起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

  今天的金公子,怎麼看起來有點像「他」?

  在前往日式料理店的途中,奉嫻心中一直有這種感覺,忍不住在金鬱騏沒發現的時候偷偷看著他。

  說是有點像,其實也不過是金公子少有的沉思表情出現得太久了,從中午下樓吃飯時,看起來就心事重重的樣子,跟每一個人聊天說話都有些心不在焉,僅僅是保持著基本禮貌在做著漫不經心的應和,跟他平常看起來的神采奕奕樣完全不同。

  平常金公子與任何人閒談時,或許也不見得注意力是集中的,面對一些並不相熟的人,更可能是心不在焉的,但誰也無法從他一張看起來專注誠懇的臉上發現他對別人的應付。基於貴公子的風度,他總是要求自己做到即使面對不耐煩的人,也要讓人感覺到他是風度翩翩、氣質高尚;無時無刻警惕自己要保持最完美的形象面對世人,要假設周圍的四面八方隨時都蹲著一隻狗仔在等著偷拍他,所以不能有任何不華麗的舉動出現,將他辛辛苦苦建立了半輩子的貴公子名聲毀於一旦……雖然這樣顯得很裝模作樣,但一個隨時記得克制自己的人,就算是虛偽,也比那些行事我行我素,只求自己高興,口不擇言,舉止輕慢,完全不管別人會不會因為自己的無禮而弄到難堪的人來說,更值得讚賞一點。

  金公子是個不喜歡將事情想得太深的人,所以面對一些不愉快的煩心事時,可以找到方法解決的,就解決它;想不出解決方法的,就視而不見算了,再不想起就是。在他吃喝玩樂的三十年歲月中,大多時候的悠游自在、順風如意,是建立在面對一些令他不舒服的事情時——比如說被直言不諱的諷刺為不事生產的米蟲、被一些憤世嫉俗的人謾駡虛偽膚淺、被某些事業上小有成就的紈褲子弟批評為同類裡的敗類等等……大度的不予計較,不放在心中形成抑鬱。

  遇到再怎麼覺得不開心的事情,他最多鬱悶一星期就拋在腦後了。但就算在心情不佳的期間,他也不會讓自己看起來魂不守舍、臉色沉鬱。

  但今天不同。他從中午就一直處於不在狀況內的模樣,這樣精神不濟的樣子,金大少怎會允許自己以這模樣出來見人?趙飛青女士這陣子總是早出晚歸,今天也是一大早吃完早餐就出去了,所以沒有發現自己兒子的異狀,不然一定會出口相詢,問個清楚的。奉嫻向來獨善其身,面對她的老闆大人,從來是冷眼站在一旁看戲,不管是看他在演講臺上意氣風發接受崇拜,還是看他遊走花叢摘取芳心的自得,甚至是私底下各種難以向外人道的小毛病,比如:自戀愛美貪嘴還天天掛念著要減肥等等。總是合宜的扮演著當人下屬的角色,對他沒有太多想法,不批判輕視,也不高看迷戀。

  可是今天他這模樣,卻無法不教奉嫻疑惑,並且為之掛心。畢竟昨晚才與這具身體共度了一夜,即使能夠區分眼前的人是金公子,但當他表現得這麼像「他」時,她心中怎麼還能夠再不為所動下去?

  當身體擁有者變得不再那麼容易出來,就表示身體使用者雖然不見得察覺到什麼,卻下意識的產生了自我保護行為。一個向來不思考的人,通常有著敏銳的直覺,並遵循直覺做事。

  真……有趣。

  雖然這兩人性格大大的不同,但某些方面卻又雷同得那麼親切……

  「老闆,到了。」當奉嫻以很輕柔的聲音在金鬱騏身側提醒時,金鬱騏才悚然發現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間將車開到日本料理店的停車場、停好車,並且已經走到料理店門口了!如果不是奉嫻及時提醒他,那麼他一定會一頭撞到拉門上,而忘了停下來。

  天!這是什麼情況?!他這是怎麼了?!

  表面上一派閒適雍容作態的金郁騏其實心底正為自己的反常而震驚不已。他竟然一路上都處於夢遊狀態!那麼,在夢遊期間,他整個大腦到底在幹什麼?……好像,什麼也沒幹。以為自己在思考,但一無所獲的結果證明了他只是在發呆而已……這一路上沒出車禍,該不該說他實在是個鴻福齊天的人?

  心頭悄悄打了個冷顫,發誓不可以再這樣失態下去了……幸好沒人發現。當然,奉嫻是可能發現的,不然不會適時出聲提醒他。可是她是家人,知道他一點點糗事沒關係的,自己人嘛——金公子很寬宏大量的想著。

  「歡迎光臨!」料理店的門僮將拉門拉開,鞠了個九十度的躬,精神十足的以日文喊道。

  金鬱騏對門僮微笑點頭,很自然的牽起奉嫻的小手,溫柔的對她道:「這裡有臺階,腳下小心點。」

  「您真是太體貼了。」她微笑。

  兩人在玄關處換過拖鞋,接過服務生遞來的熱毛巾擦手之後,料理店的店長已經恭立在領位處,對金鬱騏微微躬身道:「金先生,好久不見。您的客人已經在『天人菊』包廂等候了,請隨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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