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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孟紅歌微微一笑,道:

  「黑社會?雖然黑社會裡有很多人渣,但人渣倒不一定全出自黑社會。」

  「經理,現在不是玩謎語或俚語的時候吧?我心臟都快嚇停掉啦!」

  孟紅歌將小秘書拉到窗邊,外頭不知何時已經開扁了。梁霞衣嚇得不敢看,怕看到卓然被砍得亂七八糟的模樣,就算不會那麼慘,但刀光劍影的,總會有血液四處亂噴吧?她不敢看啦!

  「如果他們算是黑社會,那也還是比不上那些混了大半生黑社會、如今正努力漂白的人。別怕,卓然他們會有分寸的。」

  「什、什麼分寸?」她沒敢看向外面,大眼睛牢定在上司美美的臉上不敢挪移些許。

  「那就是……」說到一半,外邊傳來淒厲嚎叫聲。

  「我的手!我的手……被踹斷了……哇!」叫完,昏倒。

  孟紅歌靜靜說完:「整治他們曉得痛,但絕不殺人。」

  接下來,一群人紛紛自報災情——

  「你!你打斷我的肋骨——」

  「我的腳好痛啊!」

  「西瓜刀刺穿了我的大腿,救人喔——」

  「會死人啦,快逃!」

  然後是機車引擎聲狼狽響起,聲音依然刺耳,像輓歌般哀鳴。

  「等等。」耿介桓擋在傷兵殘將面前,不是沒打夠,只道:「把那些昏在地上的人也清走。這裡是山上,環保清潔車不會開上來收垃圾。」

  那些人當然不敢抗命,事實上沒被揪住再打一頓就是老天保佑了,只不過要他們清走同伴,那有什麼問題!

  兩三下,烏合之眾退場也。

  「大哥,需要我們留下來幾天嗎?」趙永新問。

  「不用。他們不會再有機會上山挑釁。」耿介桓不厭其煩多說幾次:「你們該明白,沒有什麼事比保護她重要。」

  「我們明白。但是看到您這邊這樣的情況,大嫂也會擔心得坐立難安。」卓然平實說道。

  耿介桓忍不住抬頭望向廚房那方的窗口,那邊,妻子也正看著他。很冷靜的臉色,但眼中是不是仍有一抹藏不住的憂慮?

  「她沒機會擔心。明天我就去解決在『見建營造』背後撐腰的地方角頭。」這種事早該解決了,他一直隱忍,是想和平解決,而不要動用義父的勢力擺平。畢竟……他已漸漸淡出江湖、淡出龍焰盟,所謂的漂白,不就是一切困難靠自己解決嗎?但,為了不讓紅歌擔心,速戰速決是唯一的方法。他願意破壞自己的原則。

  「我們願意幫忙……」卓然二人急於表示跟隨赴湯蹈火的意願。但耿介桓打斷他們的話。

  「重新做人不容易,你們是所有兄弟們的表率,別走回頭路。一旦動用龍焰盟的勢力,還差你們兩個嗎?別衝動,小子。」見屋子裡的婦孺都開門迎了出來,他沒再說什麼——也沒心情說什麼,因為正向他走來的美麗妻子,已佔據了他滿心滿眼……

  ***

  偷看一眼。他轉頭,她閃開,裝作正在看車外風景。

  車子開到客戶公司門口,趁他找停車位時,又偷看他一眼。仍是被察覺,但這次他因為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車位,先搶再說,暫且放過她。

  他紳士地替她開車門(以前沒那麼慇勤的,不過從他「欽點」她為女友後就有了),但抓她出來的動作實在粗魯——

  「哎,你!」她低叫:「我所謂的『紳士風度』,是指攙扶淑女下車,而不是把人當一袋物品似的拎出來!」

  「好,那再來一次。」不囉嗦,立刻將她推進去,樂意而勤勉的練習著當人男友必須具備的各種美德。

  「哎啊……噢!」

  才跌進去,就被一隻健臂勾摟住後腰,以慢動作撈出車子——據說這樣就叫做溫柔體貼。卓然雖然不太能理解,但是仍乖乖學習著,只要她喜歡就好,畢竟她是他要追的人,完全按她的指示,一個口令、一個動作,追女友便萬無一失。

  「你、你、你……」她叫得近似哀鳴。

  「還是不對?」他問。雖然還有公事在等著,但他還是可以再練習個幾次,花不了多少時間的,反正他們有提早到達,不怕遲到。0K,再把她放進去——

  「住手啦!你在丟沙包哦?想趁機吃豆腐也不是這樣!」

  吃豆腐?這個他有興趣,馬上求教:

  「那要怎樣?」

  「你還真敢問?!你居然以為我會教你如何吃我的豆腐而不被呼巴掌這個絕活?開什麼玩笑!你這個冰山機器人是哪裡短路了?!」她瞪他一眼,飛快抓開他的手,不讓他再行兇下去。

  她雖然身強體壯,可沒有被摔來甩去的癖好。

  「你不教?為什麼?」再怎麼沒追過女人,也知道接吻吃豆腐是情人間必經的甜蜜過程,更是他該享有的福利,他才不會放棄。

  「我還沒喜歡你到那種地步啦!更別說你上次偷親我的事,我還沒原諒你。」想來就氣悶。那天打架前偷親她一次不說,打完後又來一下,趁她呆若木雞時得逞,真是……勝之不武,呃,好像不是這個成語,不過那不重要,總之那不是他該得的就是了。

  「那你什麼時候要原諒?」他好想再親親她,尤其當她偷看他的時候、當她只對他擺凶臉的時候、當她杏眼圓瞪如現在的時候……他都好想用力抱住她,深深烙印下一個吻,在她唇上、在她心上。

  他從來不是有耐心的人,在他二十六年的生命中,曾有一大段時間是逞兇鬥狠、強取豪奪的。而女人之於他,更是像件唾手可得的消耗品,只要他要,隨時就有,不識「等待」為何物。

  但是,她不是他以前那個世界的女子,他也不再是以前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流氓。他必須學會如何在這個「正常」的世界裡當個正常人;而今,他喜歡上這個正常世界裡的正常小姐,卻不知如何正確表達起。總是感到笨拙,常常讓她賞白眼,但不知怎地,竟是不覺生氣,只更想吻她;但不敢孟浪,除非有時太過克制不住。

  如果是以前,他只須拽著人就走,通常女方還會自備床與保險套。

  如果是以前,女人只求一晌貪歡,嘟來的紅唇如烈焰,只想一夜焚燒成灰燼,任其沉淪、醉生夢死。

  男男女女的肢體糾纏,與其說是交歡,不如說是取暖;就像賣火柴的女孩,在凍死之前,以一根根的火柴尋得慰藉,不求明天,也不敢想有明天。

  擺脫過去,而今一切都是新生,他依然手腳沒個放處,知道自己的格格不入,卻又無計可施。

  而她就俏生生的站在那裡,像座發光體,有著他所欣羨的如魚得水——處在這個世界如魚得水悠遊自在。多麼多麼希望自己終有一天也可以……

  原本只是看著她、欣羨著她,也偷偷學著她,因為太渴望活出一個正常人的模樣,但後來逐漸變調。已經不是羨慕,而是喜愛。當他猛然察覺時,烙印於心的喜愛已經不可自拔,病入膏肓,嚇了自己好大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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