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 > 妹妹 | 上頁 下頁 |
二四 |
|
「有時候這種『信任』幾乎是『冷漠』的同義詞耶。經理,你不認為當你完全瞭解、也明白另一半的工作內容、來往朋友之後,才能付諸於信任,也才有資格這麼說嗎?若一切都沒有,那就不能這麼說啦。很多夫妻都錯把漠不關心當信任,結果任由問題滋生而不去試圖解決,難怪離婚率居高不下。」 「你好像挺有研究?」孟紅歌輕笑,不管心中有無因為她的話而受影響,至少表面上是隨意輕鬆的。 「我有兩個姐姐已經結婚了呀,還有一個『萬人追』三姐,其實我那四個姐姐都長得美,美還不打緊,還容易讓男人想追求。於是這十幾年來,我有幸見識到很多次戀情花開花謝。人家說戲棚下站久了,不會演戲也會編劇,男女之間的攻防戰不就是那麼一回事嗎?」 「也包括你的經驗嗎?」 「嘿嘿……」梁霞衣搔搔頭,傻笑道:「當然也包括我單戀失敗的血淚史啦。」話題好像偏掉了喔,快快轉回來才是。 她接著道: 「經理,你都不會好奇耿先生平常在花蓮做什麼哦?」 孟紅歌道:「我知道他在做哪些事……」 「正事之外呢?喜歡吃什麼?休閒時做什麼?有沒有女人纏他?他工作推展得順不順利?有沒有想你?有沒有計畫你們第一個寶寶何時來報到?」截斷上司的話,一口氣給他問下去。 一時給問得啞口無言,孟紅歌語氣失了些許鎮定,彷彿還有些倉皇: 「這些……不重要的。」 「是你覺得不重要,還是你覺得耿先生一定會認為不重要?」 「有差嗎?」 梁霞衣用好大的點頭以茲證明。 「有差!如果你真的覺得不重要,那我也就不必多舌了。也許你的婚姻是一場所謂的商業聯姻,不講感情的,那旁人又何須置喙勒。但是,要是你自己基於身段或害羞的天性而不讓自己表現主動,不去對丈夫表達感情關心,導致彼此因為體貼、客氣而漸行漸遠,那不是太冤了嗎?我不覺得耿先生會拒絕你的關心耶——如果你忌憚的是這一點。」 孟紅歌看向她。 「你才見過他兩次不是嗎?怎敢說得像你已經很瞭解他?」 呃……因為她天生善於察言觀色以及瞎掰,而且還常常掰得八九不離十。不過這不好明說啦,說了就不威風啦! 「就算我分析得有些誤差好了,可是經理,耿先生會回台北見你,那你呢?你曾經南下花蓮找過耿先生嗎?」想了一想,她右手成拳輕擊在左掌手心上,叫道:「唉呀!這真是不公平說!」 「我不公平?」由外人眼光看來,她真的對他太冷淡了嗎? 「不是啦!是耿先生,他不公平,他好詐!」沒讓上司發問,她接著說下去:「你看嘛,卓然,還有趙永新是耿先生的眼線……」說到一半被打斷。 「他們不算——」孟紅歌的說明沒能接續下去。 「算啦!雖然說他們的主要功能是在公事上輔助你、保護你,但是只要你身邊有什麼風吹草動,他們肯定會如實回報呀。這麼一來,對你瞭若指掌的耿先生當然會安心待在花蓮,還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我敢發誓他一定不會為了你抽悶煙,因為他不必患得患失嘛。」 「我、我不是為他抽悶——」這次沒有旁人搶話,但她卻無法將字句說全。不是嗎?不是為他嗎?好久不再買煙了——兩年前他那句「好女人不該抽煙,很臭」,讓她下意識不再用這種方式排遣煩躁。 事實也證明了,香煙跟煩躁不是對立關係,反倒像是焦孟不離的好兄弟,讓人更加心悶。 抽煙,或許只是為了自殘;更或許是為了氣他——氣討厭她抽煙的他,縱使他根本看不到。 不明白上司心中正在想些什麼的梁霞衣,逕自說著她的看法: 「你不能老是處在劣勢呀,經理!雖然我瞭解你要當女強人已經夠辛苦了,根本沒時間研習馭夫術,不過這門課千萬不可荒廢……呃,當然前提是你要這個丈夫啦。你要嗎?」 她要。孟紅歌無言,但是心中忠實呈現出這個無需思索的答案。 可是,能怎麼個「要」法呢? *** 孟紅歌並不是隨和合群的人。自小到大,優秀的才能與超凡的家世讓她始終處於領導者的地位,這也訓練出她果斷的行事風格與堅定的意志力。活了二十五、六年,總是別人聽她的;而對於長輩,她只須接受指令,完美執行便成。沒想到……她也會有傻傻跟別人走的一天哪…… 直到搭上了卓然租來的轎車,隨著車子駛往花蓮的方向,她依然神魂不屬,怔怔看著外頭的星空。心中空蕩蕩的,當然也有一絲不知所措的惶然。她做了什麼呢?就這樣讓梁霞衣拉上車……說是要去拜訪「雪頤院」,在她還沒想到完美的拜訪理由時,他們就不由分說的開車了…… 她不是這種任人搓圓捏扁的性子呀,她其實是強硬而冷漠的,但……她怎麼會在這車上呢?在她還沒通盤想過一遍之前…… 現在是深夜十一點多了,外頭只有點點星光與黯淡的路燈相對應,天地間一片孤寂。要是在台北,所有的狂歡才剛要開始呢,但是人跡稀少的東海岸線,夜晚就是結束了,只有他們乘坐的這一輛車,還在叛逆的展示喧嘩。 像她的心,該靜的,卻……由著它喧囂吵鬧。 他……會以什麼面孔迎接她突兀的來訪? 是笑?還是一無表情? 他是否會覺得困擾? 心,悄悄瑟縮。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