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作品集 > 涼夏校園紀事 | 上頁 下頁
三十四


  §第九章

  從來都沒有故意留校成為最後一個回家的學生。但自從貪戀上西窗的夕陽後,每每回家時,總會是星垂平野的時刻。比起與一大群人共走在木棉道,她更眷戀獨自一人的蕭瑟。

  也不知從何時起,孟觀濤成了她的同伴。他極少來上課,但每天五點半總會自動出現在學生會辦公室內,與她對望,或聊天,或一同回家。

  是情侶嗎?太親昵的稱呼聽來不恰當;說是朋友,其實也不見得,只是隱隱中一道牽絆,讓他們自然而然地走在一起。這是戀愛嗎?

  不知道,也不想太快下定論。

  對十七歲的青春年華而言,一切都太早。

  但這人呵,居然已宣告她是他的人,也讓所有孟家長輩們知道她必是進孟家門的媳婦,真不知他哪來這樣的篤定,有人程式上是倒著來的嗎?他尚未追求到她呀。

  「明天是聖誕舞會了。」他牽著她手,走在木棉道上。十六、七度的溫度在冬天而言是相當宜人的,不過,他的大衣仍是套在她身上。

  「你知道?」她笑問。這名嚴重蹺課的壞學生居然記得學校的活動,她該感激涕零嗎?

  「聽說劉伯揚邀你當舞件?」他眉毛危險地抬高了點,停住的步伐表示正等著滿意的答覆。

  她想抽回手,卻徒勞無功:「我不知道你在展中也有眼線。」

  「你答應了嗎?」

  「歷任以來,學生會長有特權不參與其中,我還有更重要的事得做。」她研視他的眼,好笑地尋找類似吃醋的東西。不知道繃得酷酷的臉算不算醋味的同義表情?

  他的表情像是有些滿意,又開始展開步伐了。

  「你那天的穿著決定了嗎?」

  「你不會來吧?」他老兄哪來的閒情逸致呀!種種活動在他「老人家」眼中看來都頗幼稚吧?

  「你沒回答我。」他堅持著。

  「白色小禮服,十八年前我母親私奔時,穿去結婚的一件過氣衣服。」那是她的計畫之一。

  孟觀濤原本想問她「苛待」自己的理由,不料低首卻看到她眼中一閃而逝的笑意——一點點陰謀、一點點偷笑的那一種。可見小妮子日理萬機的腦袋中又有什麼事要轟轟烈烈地做出來了。於是他不再開口,只是一徑地著迷在她這種笑意盈盈中,即使每當她有這種「詭計得逞」的笑容出現是代表又設計了某人,但他就是愛看她這種胸有成竹的笑;自信而聰慧的亮麗,令人目炫。

  「我愛看你這種笑。」他很快地啄了下她的唇畔。沒有沾到唇,卻攫取住她唇邊的笑渦。

  她怔住,伸出沒被他握住的左手捂住唇:「你總是任意行動嗎?」

  「難道還要經你允許嗎?我不認為你會答應。」他一副天經地義的表情,「而且,我並不曾真正吻過你,不是嗎?」他的眼神轉為深沉。

  她警戒地退了一步:「不行。我還沒有打算給你。」

  「明天。」他像在發誓。伸出食指,點住她唇,然後放回自己唇上,微微一吻。

  這動作令她心湖翻湧出波濤,竟不敢坦然與他對視。索性別開了眼。

  一陣冷風吹過,他為她擋住風,圈她在臂彎中,卻沒有縮緊,沒有強制她靠入他懷中。只是圈她入他的世界,以身體為她擋去寒意,以眼波傾訴他炙熱的心意。她的髮絲掃過他鼻端,他禁不住地靠近,尋著她的耳際,輕輕呼著氣,呢喃出難以辨解的字眼;她分不清是什麼,但耳朵卻一直臊熱起來。

  路燈沒有預兆地放出光明,打破了前一刻黑暗中的迷咒!她推開他,快步向前走,居然已近家門了。

  他跟在她身後五步遠。直到她要進家門,她打開大門,才回過身看他。等他說些什麼。

  「明天見。」他道。

  「明天?」他會去嗎?

  他揮揮手,轉身走了。

  直到他拐彎到大馬路上,她才記起忘了把大衣還他。伸出手,卻停在半空中,最後擱在心口;終究沒有叫回他。螓首靠在門板上,想著這一切,想著她的心慌。

  這會是——戀愛嗎?

  大衣上留有他的氣味與溫暖,她竟有絲珍惜了起來。

  她得想一想。

  ***

  跨入屋內,見到的是大眼瞪小眼的局面;而季濯宇正端來一鍋湯上桌。準備開飯的模樣。

  由於近日來校務頗多,她極少去關注父母的發展;反正到後來愈吵愈密不可分是他們之間必然的結果。否則近來為何她都沒吃到愛心便當,而她的爹每天大剌剌地拎著大餐盒住校長室而去?可見一切進行良好,不必她擔心;不吵架才是不正常呢!

  不過,如果父兄一同來到這兒,代表事情有那麼一點嚴重,所以她身為人家的女兒,總要意思意思地表示一下關心。

  「怎麼了嗎?中午不是還好好的?」她走到父母的中間,各自挽住他們一隻手臂,兩個大人同時很跩的別開臉,不看對方。

  「爸?」

  「她居然答應當劉榮升那傢伙的舞伴!還當著我的面!」季鴻範字字血淚地向女兒投訴。

  「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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