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 > 浪漫一生又何妨 | 上頁 下頁
三五


  現在邵鎮雲懂了,而人也呆了,簡直無語問蒼天。那個與他命中相剋的紀允恆竟然是他大哥的兒子,並且——不!他不相信,並且他還是那小子的叔叔!看看他鬧了什麼笑話?兩個他中意的女人,一個是他的大嫂,一個卻是他姪子的女人,老天怎麼能如此對他?

  在邵鎮雲悲嘆自己的不幸時,已被邵平遠拖了出去,因為那對久別的痴心男女需要好好獨處。

  紀娥媚縮在他懷中,大氣也不敢喘一聲,幾乎讓自己窒息而死-他怎麼會知道呢?她都沒有露出破綻呀,反正——哎,反正他還是知道了,如釋重負的同時又將心吊得老高。他會多麼生氣?他會怎麼罵她?他為什麼要裝作不知道?她有一大堆疑問在肚子中,可是她不敢問。

  「舌頭被貓咬掉了嗎?」邵飛揚拉她坐到沙發上,抬起她的臉端詳,臉上是一片溫柔。沒有狂怒,沒有橫眉豎眼,她心稍稍放了下來。

  紀娥媚先撿一個不敏感的話題說,這話也是她來找他的原因:「我能力還不足以憑真本事去爭取生意嗎?要你這樣幫我!」

  「妳還是這麼天真。」他嘆口氣。「舉凡這種大工程的招標,如果沒有內定人選,通常都是企圖讓競爭者自相殘殺,拼命壓低價格到最後血本無歸,搶到了工程,可能也賺不到錢。有內定人選卻還來招標,只是為了造勢,不明就裡的競爭者最後只是來抬轎而已,烘托出內定人選的身價百倍。原本這工程要給美國一個設計師承包,但因他在國內還不算知名,才找了個名目招標。許多知名的國內公司都來參與了,本身已對這批房屋造勢成功,再來就要造就一個知名設計師這種事,與能力不相關。因為基本上來參與的公司,能力全受到了肯定。至於得標不得標就不是本事可以說得準了。」

  原來如此,她以前都極少參與這種大工程招標,對這種事不清楚,沒有人告訴她她怎麼會知道,不是嗎?看來她還是拿一些小case來做比較不必面對眾多複雜的事情,這些她可應付不來。

  「我不接這工程了,勝之不武,受之有愧。」她搖頭,覺得很累,也很空虛。

  「所以我說妳能在商場上順利立足很不可思議。不肯佔便宜,不把握機會,不靠手腕打關係,一逕的天真與老實,沒沾到一點爾虞我詐。妳是怎麼存活到現在的?」他很親密的讓她頭靠在他肩上,把玩她如絲的秀髮。

  她有些沒精神。

  「一直以來我都很努力的工作,客戶大多是一般居家設計,利潤不多,但大家銀貨兩訖,合作愉快。有些人肯定我的風格,會自己找上門。現在想想,我的確很幸運,如果才能之外還需要高超的八面玲瓏技巧的話我是幸運。但我努力得很辛苦。一個沒有文憑的女人想要有一片天是多麼不容易的事。早期,我替一些成名設計師卻無法再有好作品的人畫圖當槍手。其中還有一幅設計圖得到了大獎,當時我在電視中看到那個用我的設計圖揚名立萬的設計師風光的上台領獎,受到各方稱讚時,我只能一直不停的流眼淚。後來我才成立工作室,但我沒有什麼獎牌可以掛在牆上被客戶肯定,我沒有文憑讓人信任。你不會知道我畫了三百多張圖四處找人兜售的情形有多慘,當我接下第一筆生意時,我日夜不休的畫圖、調配,直到完工,得到屋主的欣賞我才真正可以安心的睡著。那時候我好害怕——怕我已經腸思枯竭卻沒有好作品,怕我認為的好作品在別人眼中只是一堆垃圾——我不能失敗,我沒有本錢承受失敗。那時允恆好小,好懂事,我好怕我不能供給他完善的成長環境,怕讓他承受流浪貧困的童年——幸好他樂觀活潑的,並且很懂事,比我還像大人。」

  這些邵飛揚都知道!因為他早已派人調查她的一切,可是現在聽到她親自說出口,他的心抽痛得更難受,她不該受到這種待遇的!她應該是被人捧在手心,小心呵護,沐浴在幸福中的女人。

  「我一直在想,也許當年我們真的應該再晚幾年認識,兩人就不會分開。」他聲音沙啞的將頭埋在她髮中。

  「晚個幾年?是幾年?你大學畢業嗎?如果再來相遇那時,如果緣份注定我們一定會在相識的第一眼互相產生情感,那必定是一場悲劇。你大學畢業我幾歲了?二十七歲了,早該已嫁人生好幾個小孩了。原本我父母已替我找到對象,大學畢業後要結婚的。如果事情是那麼發展的,結果只有遺憾。所以,我從不後悔。」她低語。

  許多事情過後,人們都會幻想另一種發展的可能。但時光是永遠不能回頭的,即使能回頭,由另一個方向去推演,情況未必會更好——只要來得及,過去的事已無須多懷想。所以紀娥媚記得的只有那一段兩人共有的歲月,將美麗歡笑寫在心中,摒棄哀傷艱苦的過程,這是她一直快樂生活的原因。許多事都得付出代價,代價的結果必定接續著甜蜜。像現在,她又回到心愛男子的懷中不就是最好的說明嗎?

  「就是因為妳這麼樂觀才沒有被生活打垮。」他笑了。既然如此,再挖出更多辛酸往事要做什麼?抱頭痛哭流涕嗎?他們只要知道彼此的思念就行了。

  「你——不生氣?」她小心的問,指的是兒子的事。

  他揚眉。

  「生氣?氣妳生了個這麼難搞的兒子?我是很生氣,做什麼生出個大怪胎!」

  她立即推開他,坐起來挺起腰桿怒瞪他。

  「你敢說我兒子不好,是個大怪胎?」誰敢批評他兒子,她就與誰拼命。她紀娥媚的兒子是個天才,是個獨一無二最完美的兒子。

  「他很聰明,很有能力;可是太聰明了,讓我頭疼。妳以為我為什麼沒有馬上堅持要娶妳?以我的個性我有可能讓妳單身到現在嗎?就為了讓妳有心理準備?女人,妳已經準備二十五年了。」他有趣的看她那樣子。

  她早就在懷疑了,他本來就不是好商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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