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 > 君須憐我 | 上頁 下頁 |
七 |
|
§第二章 表小姐兼未來二少夫人到山上遇驚的事很快地傳回踏月山莊。 韓夫人連忙叫人喚大夫來診斷,派下人去熬壓驚湯,生怕自己這乖巧無比的甥女有什麼不測。到底是什麼事情讓淨初驚嚇到?問碧映,也問不出所以然,只好等淨初清醒時再說了。 不久,當接到消息的韓霽由商行中快馬奔回來時,雲淨初已喝了藥汁,在韓夫人的半強迫下睡了,所以韓霽沒能問清楚表妹受驚的原因。 如果是被什麼野獸嚇到,他會立即派人搜山,將山中所有禽類獸類全趕到別處,不會再讓柔弱的表妹受到第二次驚嚇。但,倘若是——人,那他生平絕不與人結怨的人,也斷然要破例,絕不饒了傷害到她的人。 在他十二歲那年,姨娘臨終前,將淨初的手交給他握著,便代表他得窮盡一生去扶持他唯一的表妹,盡己所能地給她最好的生活,而不受委屈。淨初便成了他此生要保護的人,比他的生命更重要;因為姨娘信任他,交付了他。 他斯文俊美的面孔泛著冷冷的氣息,只有在此刻,他才有一絲絲像「韓」家的孩子。韓夫人深深地看著自己的兒子。然後心中不免想到另一名韓家的骨肉,那位擁有絕對韓家真傳的孩子,已出外流浪十年了連自己的父親辭世也不曾回來的孩子,的確不愧是韓家人!夠冷血。 她的孩子在外貌上有一半像她,在性格上更是。總是寬以待人,凡事都會替別人想,體貼且面面俱到;幸好,流著韓家精明的血液也讓他成為一名厲害的商人,沒讓他因為善良而遭人欺騙。 她曾經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能有韓家長子韓霄那般的氣勢與性格。因為那才是真正完全承襲了韓家的血統。 而那名離家十年的孩子,真的不回來了嗎?他真的不原諒她嗎?那股恨意居然可以深到連父親死亡也不回來奔喪?她答應過大姊要好好照顧韓霄的,可是—— 「娘,怎麼了?」 好不容易將怒氣平復的韓霽端了杯人參到母親面前桌子上,體貼地替母親揉肩。 韓夫人歎了口氣。 「還是找不到你大哥嗎?」幾乎每個月,她都會問一次。 他們找了他五年了,前五年之所以沒找,是她的老爺那死硬脾氣不允許,他們這對父子相同倔強。直到老爺死後,她與兒子都認為韓霄才是韓家正統血脈的繼承人,而躍日齋也該是韓霄所繼承;可是,怎麼找也音訊全無。 「如果大哥不願讓我們找到,那麼,縱使我們布下天羅地網也是枉然。看開些吧,娘。至少,從江湖上的傳聞可以知道,大哥過得很好,他是令人又敬又畏的劍客,人人聞風喪膽的。」韓霽的語氣充滿驕傲。他的大哥永遠是他心中偉大的英雄。 韓夫人笑道:「那孩子打小就不凡,怎會是池中物?若不是在商場大顯身手,也會是在其它方面傲視群倫,他是個韓家人呀!」忍不住又嘆息了:「他也二十六歲了,不知道可否娶妻生子了?總要帶妻子回來祭拜祖先吧。難道他真的不要這個家了嗎?」 韓霽安撫道:「我相信大哥總有一天會回來的,怎麼說,這兒仍是他的家。」 「但願如此了。」她衷心企望著。 即使韓霄的歸來會是代表著一場無可避免的災難,她也會咬牙承受下來。對與錯,在不同人的眼光看來,都有著不同的解釋。這一點,在那孩子強烈的黑白分明中,必是一件絕無可宥的錯事吧? 韓夫人無力地在心中沉沉嘆息。 驚醒於深沉晦暗的夜裡,更夫的打梆子聲中,傳來三更天的聲響,也喚醒了她依然受驚的心神。 雲淨初睜大一雙黑白分明卻無法視物的美眸,腦中不斷地湧起白天那一段受嚇的回憶。 是怕嗎?是悲嗎?微微的心傷觸動淚意,又讓珠淚成串,佔領了玉般的芙蓉面。右手的掌心傳來一陣疼痛,她才發現始終沒放開的小拳頭中,正緊握著一隻物品。是了!是一隻腰飾!她記起來了。即使在碧映替她更衣時,她依然無意識地死握右手拳頭,怎麼也放不開,扎得掌心刺痛不已!是他硬交給她的——什麼呢?定情物?! 如被火炙傷到似的,她緊握的小拳頭猛然鬆開,手掌裡的腰飾滑落在被子中;她發抖的左手輕輕撫上右手發疼的掌心,有些腫,並且熱熱地疼著,一如她被狂掠過的唇。 老天爺,她怎麼了? 而那位以鬼魅的形蹤來了又去的男子,為什麼欺侮她?明明,他那口氣,那氣息沒有流氣的輕浮,卻仍是非禮了她!他那樣又是什麼意思呢?他叫她名字的方式令她戰慄,一如他唇舌的侵犯在當時她嚇壞了,什麼也不能領會,只一味地嚇壞心神。可,為什麼在一片寧靜中回想時,卻漸漸升起奇異的感覺呢? 有些悲傷,有些失落,以及沉沉地像失去了些什麼—— 急切地伸手在被子中摸索,又將那只冰玉握回手中,眼淚垂落得更凶了——為了心中的恍然領悟。那是不可以的,但卻發生了;那是不道德的,但她卻—— 她失去了什麼?除了被採拮去的櫻唇外,便是她的芳心了。那名強硬的男子輕易地撥動她心湖,擄去她純淨的芳心,這樣無禮放肆,卻表現得理所當然,全然不會令人覺得粗鄙不文。而她單純的一切,也因他的出現而不再無憂。她還能當成一切如常地去當表哥的未婚妻嗎?她不能,而且對表哥也不公平! 他是那般全心全意地照顧她呀,對這麼至情至性的男子,若不能以完全純淨的身心去回應,是不公平的。何況——她已不潔了,輕輕撫上櫻唇,這沒有男子淺嘗過的地方,在今日已被下了烙印,火一般的感覺,至今仍在燃燒。那下烙印的男子,卻不是相伴她一生的良人。 「他」臨去時強自決定要娶她為妻,可是他又哪裡知道她是怎麼也不可能成為他的妻的;因為她已經許了人。即使她仍是獨自一人,他說的話也未必是真心的。 可是他為什麼給她信物?也奪走了她的鎖片? 對於這紛亂的一切,她無法也無力去理解。 失落的,只是一顆強被擄去的心而已。 只是一顆心而已——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