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作品集 > 嫁禍 | 上頁 下頁
十四


  安妮噘起粉紅的櫻唇。

  「才沒有呢!還不是何浚一天到晚逼我給他一個名分,人家煩呀!決定回來度假。」反正孩子的爸是個滿分的奶爸,不必怕孩子沒得到最佳照顧。

  「要度假是你的事,別來跟我擠就成了,快滾,不送!」她左手懶懶的指著大門口:「出門後左轉,下樓後就是康莊大道,別說我沒盡到送客之道。」

  「女冠姐姐──」嬌綿綿的聲音向來所向無敵。「你也知道我不能讓我爸媽擔心嘛!我一個人回臺北,房子那麼大,卻只有我一個人住,多危險哪!要是哪天你不小心在社會版看到受害者的名字裡有我,于心何安呀,你可是答應過我媽咪要照顧我的喲!」

  這女人還真有臉說!

  「九年前的舊事你竟敢熱呼呼的端出來磕牙,欠扁啊?!」當年安家夫婦接下了南加大的聘書,前去任教,臨行前安妮仍然堅持不肯被打包帶走,無論如何就是要念完高中才去美國與父母會合。

  結果拖了一票酒肉朋友輪番在安家夫婦面前指天咒地的拍胸脯保證絕對會好好照顧安妮,包准把她養得白白胖胖,連豬也不敢跟她搶CAs優良肉品的冠軍頭銜為最高遵行目標,才讓安家夫婦放心的上飛機住美國飛去。

  「法律的有效追訴期有十五年耶,才九年又還沒過期,你不可以賴帳啦。」

  是誰在賴呀?孫琳琳對著蜘蛛網滿布的天花板翻了翻白眼。

  「少來這一套,我可不是你那枚蠢蛋情夫。」

  「反正人家要住下來嘛。」鬼屋耶!她好久以前就想住住看了。

  孫琳琳將黏來的溫香軟玉推到一邊,不耐煩道:「你們有錢人的腦筋是怎麼長的呀?有華屋大宅不住,偏要來擠我的豬窩,這裡是一幢危樓耶!你知不知道危樓是什麼意思?」

  安妮揮了揮青蔥水嫩的玉指:「沒有被九二一大地震震垮的屋子基本上都不是危樓啦,何況門口又沒有貼紅單或黃單作警告。」

  「你怎麼知道沒有?」她撕掉了不行呀?

  「那你還敢住?垮了怎麼辦?」

  「垮了好等著領錢呀!笨!」

  「哼!可恥的趁火打劫受驚戶。」

  孫琳琳噓她:「那你還來湊數!」要滾趁早,不會有人阻擋的。

  安妮意志堅定:「我要住下來啦。」嘟著嘴道:「你這邊比較隱密,就沒有人會找到我了。你就不知道那個季亞彥的情報網有多麼無孔不入,每次都害我被找到,好歹我也是堂堂的業餘情報人員,怎麼可以輕易被找到!」

  又是季亞彥?!這個人的大名最近真是如雷貫耳,像是自九二一大地震之後,抖也抖不完的餘震,總是出其不意的兀自撩撥地皮,讓人不堪其擾。才稍稍忘了,卻又蹦出來提醒。真的是夠了!

  怎麼她身邊的人似乎全與那人扯上關係了?真是離譜。再怎麼巧合也總有個限度吧?

  「季亞彥又怎麼跟你扯上關係了?」

  「他是何浚的大學同學,其實我沒有見過他,但他找人的功夫真的是滿霹靂的,訓練的一票子弟兵也挺有兩下子。把偵探社企業化經營的第一人,想必也是鬼鬼怪怪的角色。」像她三天前飛抵臺灣,才想深深吸一口臺灣久違的烏煙瘴氣,但兩名含笑走近的男子便讓她知道她的行蹤一直被成功的掌握著。多恐怖呀,害她只得乖乖的被送到何浚用她名字買下的別墅。當然,不到五分鐘她就翻牆投奔自由去了。

  「恐怕這次我們得杠上了。」孫琳琳頗有興趣的揚眉而笑。既然不由自主的兜在一塊了,不會上一會,還真是說不過去。

  「這次你要辦的案子同時也是季亞彥接下的嗎?」安妮興奮地問。「怎麼會呢?」

  怎麼不會?如果承辦的警方有各自的堅持,就會這樣了。懶得多做說明,不待安妮進一步廝纏,解答自動送上門來──「砰」地一聲,脆弱的門板再度被大老粗襲擊,哀怨的撲向地面哀泣不已。

  孫琳琳邪惡的笑著,心想下個月的伙食預算裡,已然容許她多買一些好料來祭五臟廟。

  「孫女兒!你聽我說,這次可不許丟我的臉,我那個侄子找了季亞彥幫忙,根本不相信我的眼光!喝過洋墨水了不起呀?咱們就教他開開眼界,知道土法煉鋼的厲害,就這麼說定了!警民一心,合作無間,你同意吧?」

  老趙的大嗓門飛快的嚷叫著,滿心的義憤填膺,活似受了多大的侮辱似的,渾然不覺自己荷包即將大出血的挽歌已然高唱──

  ***

  雲翔百貨八樓的「天福茶樓」占地百坪,是典型的港式飲茶;在天候日寒的十一月天置身在暖呼呼的食堂內,著實是一種享受,再怎麼低的溫度,也會教一籠又一籠甫出爐的點心給煨暖了心臆,滿室香香暖暖的氣息,是冬日至高的享受。

  鐘尉泱提早抵達,獨自一人。並不意外的,大華今天「剛好」與委託人有約,不克前來。母親總是這樣的,做著最精准的安排,一如現下他落座在此,可以料見三十分鐘之後,母親會「恰巧」下來用餐,加入他們的談話。

  所以他提早來,看了看手錶,十一點四十分。還早,讓他得以一口子受更多的適意。

  但提早抵達的人並不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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