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作品集 > 極惡梅關係 | 上頁 下頁
二十


  後大家以目光推來諉去,仍是丟回鐘南山這個老好人身上。

  「寨主,可不可以形容得更多一點?」

  「我說得還不夠多嗎?難不成還想要我畫出來呀!」他不悅的叫。

  「如——如果可以的話,那就太好了。」少根筋的伏勇搔了搔亂髮,煞有其事的同意。

  「老子又沒學過,哪會畫?!」簡直是找他麻煩!

  「試試看嘛。」有人開口,一副興致勃勃的語氣。

  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再不發威,這些手下還當他是不中用的病貓,常孤雪吼道:「是哪個說要試的?給我出來!老子一拳送你上路!試試看你是會上西天還是下地獄——」

  「當然是上去呀。」梅伸出一指比著天空,很理所當然的表情。

  當眾人全被寨主的火氣嚇得抱頭鼠竄後,唯一還站在原地的她便顯眼了起來。

  「你!你——」啞口無言。乍見她,倒忘了要說些什麼,要怎麼反應——

  梅左手拿羊皮卷,右手拿炭枝,走近他。

  「來呀!沒有人畫過我,既然你提議要畫,我也就大方的賜給你這個機會,不必太感動。」

  「感——動——」因為太震驚於她的大言不慚,教他話也說不全,任由滿腹盛燃的怒火悶著燒——

  很旺很旺的燒著!

  「就說別再感動下去了嘛。快畫啦。」這傢伙怎麼長到二十四歲了仍像小時候那樣的呆頭呆腦?

  「你——」還沒為她的不敬發出暴吼,低頭不經意看到她塞在他手中的東西,又轟出另一把怒火——

  「誰准你拿我的羊皮卷?!」

  「不然你想用什麼作畫?」梅對巨大吼聲的感受力其實並不強,只當常孤雪天生愛練嗓子,不知是幾歲養成的壞習慣,改明兒應該回到過去勸勸他,免得四十歲不到便加入破鑼嗓的行列。這山寨又不缺鑼鼓什麼的,他練那麼勤作啥?當土匪又不是聲音大就可贏人的。

  「我沒說要畫你!」破聲之後,聲帶充滿了嘶嘶的刮音。

  「我覺得你破音的情況可能來自於喉嚨發炎耶。」梅做出專業診斷。

  「來人!」雖然破聲但不妨礙他下令。

  「寨主!」幾個人斗膽過來等候差遣。

  「老大,只要你一句話,我馬上劈了她!」於莽道。準備好的大刀正指向那個讓老大氣到嘔血的女人。

  對!殺了她、劈了她,讓她知道惹到他的下場!他不是一直想給她顏色看嗎?

  她也不過是一個弱女子而已,就算學了一些可以隱身的妖法,終究也是血肉之軀。

  一刀砍下去,她就沒命了——

  殺她!殺她!不容她再在他眼前囂張——

  他是從不手軟的常孤雪,傷亡在他手中的生命難以計數。絕不手軟,即使是對也——

  肅殺之氣沉沉包圍住這方天地。在所有人屏息觀看下,他緩緩伸出手,臉上的表情冷酷得不復見剛才的暴怒。

  她的命運,捏在他手掌心——

  ***

  「寨——主——」

  遣退了搬浴桶與提熱水進來的小僕,鐘南山望著那背對著他的壯偉身形,猶豫再三,終於仍是開了口。

  「如果都弄好了,就下去吧,明天還有得忙,別忘了。」常孤雪冷沉的音調滿是拒絕談話的表示。

  鐘南山微微一瑟縮,仍小心地又道:「那地牢裡——」

  「別來煩我。誰都該知道我是這裡的王,惹怒我會有什麼下場,你別多事。」

  「但至少給些藥——或吃的喝的——」已經兩天了,鐵打的人也會撐不住的,何況——

  「鐘叔,我自有定奪,你去忙吧。」

  眼見寨主似又揚起火氣,鐘南山縱有天大的膽也不敢多說些什麼。歎了口氣後,微拐了下身,「那——我退下了。」

  常孤雪方終沒回頭,展示著冷硬的鐵石心腸,不為任何事而動搖。他是殺人不眨眼的土匪,他是劫財搶糧的亂世盜賊,他絕不心軟,也不知道何謂心軟——

  「鐘叔。」輕輕的,似是歎息。

  「寨主?」鐘南山頓住身子,霎時苦臉化為笑臉,連忙轉身聽候差遣。

  「送些飯菜進去,也給些藥。」很陌生的感覺,似乎不可能是他會做的事,但卻又該死的忍不住脫口而出——

  「是,是,我馬上去!我就知道寨主是面冷心善的大好人!我立刻去伙房準備。」

  大好人?說誰?!

  常孤雪側轉身子看著鐘南山疾步走遠的背影,覺得一切都荒謬得可笑。他——怎麼會說出反復的話呢?他應該更狠更絕才是,甚至不該只是讓那人重傷的躺在地牢,而是在昨夜便一刀解決掉才是。

  記憶中——他是惡貫滿盈的人——但又似乎不是,他都搞混亂了。就從這一個月以來,彷佛記憶已變得不可靠——

  什麼時候,他成了那種搶了錢還會分一半給孤苦貧民的人?

  何時的事,他竟不再對下手的肥羊趕盡殺絕?放任他們離去,造成日後可能的後患?如果他一直是這樣,又怎麼會依稀覺得以往的他從不這樣?

  怪透了,怪到他的生活開始錯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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