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 > 極惡梅關係 | 上頁 下頁


  下意識的伸手撫向右肩頭,想確定剛才自己的肩膀是否曾與某個物品擦撞——在眨眼間——似有若無的——然後仿佛有什麼輕渺的聲音在耳畔掠過——

  有嗎?沒有嗎?

  再望了一眼依然空寂的寢房,無暇多想,邁開大步走了出去。

  在屋內一角,跌得七葷八素的梅仍用力要甩開飛繞在她眼前的星星月亮太陽以及烏鴉,久久找不回足以支撐自己起身的力氣。

  天哪——莫怪她要下凡前,眾花精們皆囑咐她千萬要小心,原來竟有如此凶險。再來個幾次,她全身骨頭想不散成一地都難。

  人界哦!真是危險的地方,她切切要小心為上。

  哎——唷——

  ***

  決定了,治標先治本,梅認為與其苦口婆心照三餐外加消夜的巴著常孤雪嘮叨「做人要向善」、「殺人要三思」、「為善最樂」之類的勸詞,還不如飛入他的記憶中,去糾正這個人的行為舉止較可能得到成效。

  這種行為依稀仿佛有點投機,但那又如何?最重要的是可以完成任務就成啦。別人想一步一腳印的達成任務是別人的事,對梅而言,有捷徑可走,又何必硬是走遠路來表現自己堅毅不拔的心志?她又沒那麼閑。

  所以嘍!梅一點也不會心虛於自己的取巧。

  那麼——該從常孤雪幾歲下手呢?她的落腳點既然是踩在他二十四歲這一年,便因著修法者共同的戒律:不得跨越未來,只能從落腳點往前回溯。也就是說,她可以任意來去他二十四年之前的歲月啦!

  也好,反正她對年華老去的面孔沒興趣。

  嗯——他臉上那道疤很令人好奇呢。掐指算了算,他那道疤從幼年時就有了,好像是六歲吧。

  「是什麼情況讓他得到一道那麼可怕的傷口呢?也許他性情大變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也不囉嗦,立即施法泅溯向十八年前,找童年的常孤雪去也。

  §第二章

  常孤雪六歲。

  冬天

  梅發現自己站在破敗的草屋後方。

  咻咻的北風正冷冽,屋子裡更傳出應景的咳嗽聲以表示冬天有多麼的嚴寒,都把人給折騰病了。

  天空正飄著雪,緩緩將大地覆蓋,寒意一層層的刺透茅草屋,讓待在屋內的人不比待在外頭好過多少。不過對梅來說,這種溫度可舒服了。

  既然她降落於此,想必常孤雪不會離她太遠。她四下望著,終於在右後方的百尺處看到一個正在撿拾柴枝的小小灰色身影。這是她目前唯一看到的人類,想必不會錯的,應是常孤雪。

  正想移身過去看他個分明,但草屋內忽爾傳出的細細交談聲令她暫止了步伐——

  「你現在還有何好猶豫的?那孩子養了它半年,該回報咱們了。如果正值豐年太平日也就算了,但現下,連續兩年農作欠收,咱們連自己都養不起了,哪來的餘力顧念它?更別說你這一場病拖了半年,始終不見好轉,這可怎麼辦才好?」充滿疲憊的女子聲音正在勸著丈夫應允某件事,有氣無力的語調聽來,似乎也快要累病了。

  「但咳咳——但是——他是大哥的唯一血脈——咳,我們怎——能咳——」又是一連串刺耳的咳嗽聲。

  「我們連自己的孩兒都餵不飽了,如今誰的血脈又如何?這種世道,也不曉得這一頓吃完後,下一頓的糧在哪裡,大家一齊死也是無妨,但難得高員外想買侍候他兒子的小僮僕,不但讓我們未來幾個月有糧可吃,那孩子雖為人僕,總也算是有吃有喝的不怕餓肚子了。」

  裡邊依然在細聲討論著,渾然不知灰衣小不點兒已抱了一捆柴走了過來——

  梅蹲在地上平視著那個小傢伙的長相。嗯——很好,還沒有疤痕,挺清秀的一張臉兒,雖然因長期的饑餓而顯得皮包骨,但還不致於變形得太嚴重就是。

  屋內的人像是談出結論了,語氣轉為輕快些許——

  「趁他去撿柴,我馬上進城去買些東西,順便把菜刀拿給刀鋪子磨利一些,這樣宰起來就不費力了。」

  「是呀,咳咳咳——我病了這大半年,都快要沒力氣拿刀了。想當年就算要宰一頭牛也沒問題——咳——」

  「唷,誰要你拿刀宰牛來著?也不過是宰個沒幾兩肉的小東西——唉!雖然捨不得那麼小就宰了吃,但咱們己一年多不知肉味了——」連吞好幾口唾液入腹。

  「別再說這些了,捨不得也得捨得,年歲不好,咱們也是不得已——咳——咳,那孩子會原諒我們的——」

  「砰」地一聲,阻斷了兩人的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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