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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早晨九點,晏起的商翠微被自己手機鈴聲驚醒。她在床頭櫃上摸到正在高唱著「魔笛」的手機,帶著些微沙啞的道:「哈囉?」

  「商小姐,早安,我是瓊安!抱歉,你是否還沒起床?」那頭傳來瓊安·張滿是活力的聲音,在察覺商翠微的聲音帶著慵懶之後,立即道歉。

  「嗯,我剛起來。沒關係,不用道歉,你沒有打擾我……有什麼事嗎?」她翻了個身,本想起身下床的,但在翻身時,發現腰上橫著一隻男性手臂,為之一震,努力屏住呼吸,小心而謹慎的順著那只手臂往上望去,看到了佔據著她床鋪另一半的男人,他已經醒來,正靜靜的望著她。

  「喂喂?收訊清楚嗎?商小姐?」

  「抱歉,請問你剛才說了什麼,可不可以請你再重複一次?」商翠微定了定心神,眼光被他的抓攫,只有聲音還在順著本能開口。她真訝異自己的聲音居然聽起來能如此冷靜!

  「是這樣的,我的老闆想要拜訪你,不知道你願不願意撥冗見他一面?」

  「你的老闆?」努力拉回一點心神,她想起瓊安·張在畢業之後,順利進入紐約一間知名的音樂經紀公司當助理,這間公司在古典樂界享有盛名,旗下擁有許多世界知名音樂家的經紀約,這幾年更是致力於栽培新秀,成就斐然。

  前兩天瓊安就來拜訪過她,跟她提起即將服務的新老闆是一個華人鋼琴家,在紐約表演的三個月期間,將是那名華人音樂家的貼身助理、生活管家、一切雜務的處理者。而之所以會特地來拜訪她,則是聽說那名音樂家與商翠微的母親是故舊,兩家頗有交誼,所以特來知會一聲。

  那時商翠微沒怎麼放在心上,因為她的母親的關係,許多華人鋼琴家確實或多或少都與商家相識,如果出身於臺灣的的話,差不多都是母親認得的人了。但母親認得的人,她卻不一定也認得,她嫁得太早,嫁人之後,全心于丈夫,完全與音樂脫了節。

  「請問你的老闆是?」她問,眼睛卻看著羅以律的舉動,他支起一肘,伸過一隻手撩撫著她披散在臉頰邊的長髮,將之梳順到耳後。這樣的親匿,讓她呼吸為之一頓,差點沒法聽清楚瓊安·張在電話那頭說些什麼。她聽到了一個名字,卻一時想不起那人是誰,於是只能呆呆的重複念出那個名字——

  「龍培允?」這人是誰?好像有點印象……

  她一時想不起來,可不表示她身邊那人也毫無所悉。當她看到枕邊這個不速之客的雙眸突然眯成不善的線條時,她直覺的知道——最好馬上結束通話,以十萬分的精神面對眼前這個男人。

  所以她道:「瓊安,可否等我稍後再回電話給你?現在我有點事。……嗯,沒有問題,禮貌的拜訪,我沒有回絕的道理,到時再約時間好了。」她瞪著枕邊男人欺過來的面孔,不知道是要吻她還是要掐死她,反正情況有點危急,於是她更快地道:「不好意思,瓊安,晚上我再打電話給你,我們到時再訂好確切時間,好的,再見。」道完了再見,她再也不能說出任何話,只能驚喘,然後,像一隻被凶豹撲食的兔子般,深深陷進了柔軟的床鋪裡,身上壓著曾經很熟悉,如今卻很陌生的重量。

  「你知道我接下來要做什麼嗎?」他看著她,問。

  她小心平復自己亂撞的心跳,有些緊張的笑道:「我不知道,不過,肯定不是吻我。」

  「哦?為什麼?」

  「因為我還沒刷牙。」她實際的說著。

  與他相識十年,他的所有習慣與潔癖,她全都知道。他從不輕易吻人,他不像別的男人那樣花心,除了自律之外,還因為著很重的潔癖。所以他從來不在她滿身大汗時抱摟她,從不在她未漱洗時吻她。雖然如此,她卻從來不會在這件事情上鑽牛角尖,這是個很好的習慣,沒有必要覺得遺憾。

  當她這個屬於他的女人都不能讓他衝破潔癖的心理障礙的話,那麼將他放到全世界的任何地方,他都不會有出軌的可能。即使離婚,他短時間之內,也很難接受與別的女人有肌膚之親的想法——當然,也不排除他哪天突然狂戀上某個女人,火速戀愛,什麼也不管的意外情況。但這樣的機率實在太渺茫,擔心一下即可,卻不必太放在心上。

  「這確實是個問題。」他看起來有些意外她會這樣說,所以沉吟了一下後,回道。

  「你為什麼會在我的床上?」她問。

  「你不希望這樣嗎?」以問代答,這個男人變得不再責問實答了。

  「我的希望很重要嗎?」這種對話,從來難不倒她。而耐性,更是不缺。

  「或許吧。」他笑。「你生氣了?」

  「我不應該生氣嗎?」她反問。

  「當然不應該。」他理所當然地。

  「為什麼?」這男人……開始令她感到頭痛了。

  「你從來沒對我生氣過,自然不該從現在開始。」他笑,笑完後,認真的凝視她,像是終於在掐死她或親吻她之間做出了艱難的決定,然後——

  吻上她的唇,吻進她的心……

  §第八章

  好巧不巧,龍培允前來拜訪的那一天,柯順芬也帶著她的兒子過來拜訪,由於每個人都有各自的行程安排,最閑的商翠微反倒不好另改時間,於是也就讓這些人湊在同一天出現。雖然約的時間有早晚,但商翠微還是做好了堆在一塊聚會的準備,反正柯順芬也認得龍培允,多些人談談天,也不怕冷場。

  而這一日,已經簽完合約的羅以律人還在美國,居然沒有馬上啟程回臺灣,去處理他那已經堆積如山的工作。

  羅以律那天奇怪的態度,讓商翠微終於想起龍培允是什麼人,於是才恍然明白為什麼她在電話裡說出這個名字之後,羅以律的表現為何會那麼陰陽怪氣的,以及,為什麼他還不肯馬上離開,非要等到這場邀約過後,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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