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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我們仇岩有人心儀呢,莫非我這回喝得到兩杯喜酒了?」傅岩逍不改玩鬧本色的起哄,但面孔並不像口氣般興致濃厚。「你怎麼說?意下如何?」

  仇岩對上他雙眼,輕輕吐出問句:「我可以不娶任何人嗎?」他知道自己沒資格去娶到任何肢體健全的女子,更別說是高不可仰的神祇,他只求主子給予他不娶的權利。

  「如果一切是以我為考慮而壓抑自己,那我絕不接受。」

  是,也不是。但他要怎麼回應?告訴主子!如果身邊人不是「她」,他誰也不要?如果神祇是他高攀不上的,他會選擇一輩子虔誠的跟隨,是為「她」!都是為「她」!

  如果不能是他真正要的那一個,任何一名絕世美女也動搖不了他的心。成家立業對他又有何意義?他是孤兒,何須傳誰的香火?他只有他自己,對將來也從不渴盼。如果他不能跟著主子,活著,將是一種毫無知覺的延續。

  但這要怎麼表達?他是這麼拙於言詞。

  沒有得到仇岩的回應,傅岩逍一時間也不進逼,轉向攏春問道:「香玉是感激仇岩相救而想委身,或是認為兩人的狀況相合,不得不配成一對?」

  「她說她不會嫌棄仇護衛少了隻眼。因為她相信他會是個勤勞忠實的丈夫。」因為沒有別的女人會要他。攏春收住最後一句話,不讓主子知道香玉無知現實的程度。雖然對香玉不以為然啦,但人各有命,仇岩好不容易有人想嫁,只得湊合著了,不然真要打一輩子老光棍嗎?

  不過香玉的一番話雖有修飾,也教傅岩逍沉下了臉。

  「嫌棄?敢情她還端著大架子屈就不成?皮相是多麼微不足道的條件之一,就算香玉今天是絕世大美人,有著這番私心鄙性,連仇岩一根手指也不配。攏春,趕明兒給她找個清秀的男人嫁了,也許她在自認配不上別人的完整之餘,會學得什麼是謙卑。既然她只看外表,好吃懶做的人還怕少得了她生受嗎?」

  「理她呢,教她回山村不就成了。」攏春知道撮合姻緣無望,可不想攬下這種媒差。要不是為了想給仇岩找妻子,府裡那會收容吃閒飯的陌生人?

  「哼,攆得成便罷,若還死賴著,攏春,你就坐著收媒人禮吧。」

  「主子,別算在我頭上作數呀!」攏春哀叫。

  傅岩逍不理會她,回頭面對仇岩,誠摯道:「一定會有一個才貌雙全的女子識得你的好,你別隨便屈就了。」

  仇岩無語,靜靜守候在一邊,不願再成為談論的重點,只求這種無言的守候可以延伸到他生命的最後一天。

  「我們在談你呢。怎麼扯上仇岩了?」趙思堯仍不死心的想撮合一對良緣。

  織豔冷淡道:「誰配得上岩逍?那劉家少主還不配哩。不然這麼著,趙公子娶了岩逍如何?誰規定負心漢可以抱得佳人歸的?豈不是沒天理。」

  「別說笑。我這一生是不娶妻了,免得誤了人家。只求這身子可以熬到雙親百年之後,也就足夠了。而那劉公子也不是故意要負了未婚妻——」

  「想想看,如果今天劉公子的未婚妻不是岩逍,而是其他閨秀——例如凝嫣那一型,會有什麼下場?因為未婚夫的不負責任,她是不是早羞愧得自縊了?」封梅殊也反對岩逍與未婚夫成一對。女人的立場與男人的看法總是悖離甚遠。

  趙思堯仍努力要化解敵意:「我認為人活著就要看往後,若為舊怨所羈絆是不智的,恨怨嗔怒都不能使日子過得更好。及取眼前才是智者所為。」

  傅岩逍淡淡笑道:「思堯,我對他沒有嗔怒的情緒,也沒有交友的興致。我不否認劉若謙條件甚佳,性情好相處,但對我而言仍是太嬌貴。除去了前仇舊怨,眼前現下我也只能當他是點頭之交,若要勉強其它,豈不折煞我了?」

  「你並不曾嘗試過——」

  「我何必?」

  趙思堯終於肯定他心中的理想佳偶是撮不成一氣了。

  「唉,你——」

  「小心!」仇岩倏然飛身至傅岩逍面前,伸手接下了數枚暗器,然後掠身向暗器的來處,立即傳來打鬥聲。

  「你們別出去。」傅岩逍吩咐完,跑步過去。

  兩個蒙面人很快被點穴制伏,委頓在地上。仇岩扯下面罩,是兩張陌生的面「是誰雇你們來的?貝鎮平或林金生?」,傅岩逍已許久沒遭到這麼直接的攻擊了。

  不料兩名刺客竟露出奇詭的笑容,其中一人悄悄瞥了下南方,像是得逞了什麼——

  傅岩逍心中一驚!

  「糟了,凝嫣!」正要讓仇岩趕去,南邊那方已有四、五個人緩步走來。趙思堯他們也走了出來。

  「好久不見,近來可好呀,傅『公子』。」劉若謙笑得怪怪的,一柄摺扇動得十分頻繁,走在前頭領著後面的霍逐陽與貝凝嫣母女。今天其實也無意與傅岩逍打上照面啦。但自從二日前趙思堯讓人帶了封信給他,告訴他貝鎮平府內的武師有四名是江湖上惡名昭彰的歹人後,幾乎已確定惡狼山突擊迎親隊伍的人與貝鎮平脫不了干係;於是這二日與逐陽嚴密監看著貝宅的動靜,不意中得知貝鎮平想擄走凝嫣母女,似乎計畫著什麼,尾隨而來搭救,也只得順便拜望一下主人了。

  不然這些天來,劉若謙依然沉浸在自怨自艾中無臉見人,那會這麼快就與傅岩逍打照面?

  「這是怎麼回事?」傅岩逍沒理會劉若謙的嬉皮笑臉。弄清楚現況最要緊。想必凝嫣那邊也有入侵者。

  霍逐陽開口道:「狗急跳牆了。」

  傅岩逍很快領會。

  「你們將他逼入絕境了?」他稍有耳聞近日來貝鎮平調度大量銀兩向「驛幫」購馬。聽說回紇人請他買馬,每匹馬可賺得兩百兩左右,一口氣購下了一百七十匹,每匹購價五百兩,共要八萬伍仟兩左右的現銀。雖有回紇人的訂錢一萬兩,但以貝家的財力,一時之間要調度七萬余兩是吃力的。所以這兩日貝鎮平廉價拋售現有的囤貨——米、布、藥材、田產——讓好些人撿了大便宜,華陀堂便是以半價購得貝家從雲南大理運回的珍貴藥材以求現銀可周轉。

  不過據說十車藥材賣了華陀堂一萬三仟兩,卻又教劉若謙反手賺回二萬兩醫治貝氏父子的「隱疾」。使得已經相當吃緊的貝鎮平只得連所有田產也押上去周轉,硬是湊足了七萬伍仟兩。昨日教貝定平押著銀兩上太原城購馬交易,得意洋洋的對臨安城所有富賈宣告,貝家即將成為臨安第一巨富了。

  莫非——出了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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