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 > 紅袖招 | 上頁 下頁


  「噗!」

  一道不優雅的水箭噴向正在話別的兩人,幸好一道疾影掠來,帶開了兩人,沒讓梅湯洗臉,但立於他們身後的家丁可沒這般幸運了,全被噴個一頭一臉。

  「咳咳!咳咳咳——」劉若謙嗆咳不斷,一雙眼驚恐的瞪著傅岩逍。而那小子回他一抹壞得可以的笑。

  「他怎麼了?」終於察覺事有蹊蹺的趙思堯附耳問。

  「他呀——」傅岩逍手上把玩著一柄摺扇,很無辜的道:「我也不曉得。北方人一向沒什麼吃相,別怪他。」

  再度告別,不再看向劉若謙,仰首張狂大笑的走遠。

  老天!他的摺扇——

  劉若謙知道這下子他是沾了一身腥了。

  ***

  兩匹駿馬寫意的漫步在石板官道上。傅岩逍由吃吃暗笑,終至忍不住一貫的仰天長笑了出來。一口白牙襯著他曝曬過度的黑臉,滿是夏日的光彩。

  「仇巖,我從沒想過有這麼好玩的事會全湊成一氣。看來這次停留在臨安的時期不會太無趣了。你知道,以往玩樂回來,等著的戲段子無非是林家如何如何以及貝家親戚又如何如何的,真是煩透了。」

  並騎在他身邊的碩大男子一向沉默不語,但僅剩的獨眼卻灼然表示出他的專注。他比任何人都高、都壯,連身形頎長的劉若謙也硬是矮了他半個頭身。任何人到他眼前都嬌小不已。巨大的身形、駭人的外表,加上神力天生,致使他避世、退怯在人群以外,不願嚇人或傷到人。

  「你想,把織豔的下半輩子寄託在劉若謙身上如何?這可是一對俠客佳人的美談哩。當然,這也得要織豔有意於他才成。」傅岩逍天生是動腦筋的人,低頭凝思的同時已飛快轉了數十個念頭,放心將駕馭馬兒的工作交給仇巖去打理。

  「不過那並不是目前重要的事。我在猜霍逐陽是故意給我難堪而轉向林家洽談藥材買賣。只是——怎麼也說不通吧,他對林家那些人的觀感不會好過我多少——」

  接下來應該怎麼做呢?要與劉若謙裏應外合或是各自較勁呢?無論如何,他是較佔優勢的。劉若謙對傅岩逍一無所知,但傅岩逍卻知道劉若謙、霍逐陽,乃至於「驛幫」的所有事。

  當他兩年前開始與「華陀堂」做買賣,並日漸成為供藥的大商戶後,就知道總有一天他會與「驛幫」的代主霍逐陽交手相對。

  他會親自前來倒是一項驚喜。原本入冬之後傅岩逍打算北上的。以購馬為名,好生了解一下此人。現下這位大爺撥冗來臨安,一切便簡單得多了。

  線佈了二年,不僅大魚如願上鉤,還帶了小小貢品,可不就是好玩的來處嗎?

  江湖上傳聞劉若謙玩世不恭、聰明絕頂、性喜玩謔,希望不是太謬誤的說法。

  「這織豔也真是頑皮,端著一張冷臉,倒看不出她復仇心如此強烈。仇巖,你想她會怎麼做?」傅岩逍斜睨了下身邊的大漢。

  仇巖久久才吐出兩個字:「不知。」

  「以後任何人向你求藥,麻煩先告知我一聲。」傅岩逍嘆口氣。早知道就別給那票娘子軍知道仇巖有一項天賦異能——易容術。

  「不能給嗎?」仇巖以于闐語問著。他的寡言,一部分來自漢語的能聽而不能言,腔調也奇怪。

  傅岩道笑著拍撫他手臂。

  「可以,只不過我想知道她們拿了要做什麼。還有人向你要東西嗎?」他問。

  「封姑娘要解毒藥。她怕封崖的寵物。」

  「該給,該給!她嚇死了。要不是有你在,我們一家子人早不知道被暗算幾次了。唉,一直毒不死我,真不知道那些老傢伙那一天會停止找人施毒,而改向找人收妖?」來了一個封崖,正好收集毒物,真幸運。

  「他們有罪。」仇巖一直不明白主子何以放任那些人張狂。要不是主子沒點頭,他早去砍下那些人的首級了。知道壞人是誰卻不能下手,令他心情好不起來。

  傅岩逍搖頭。

  「那些人不該是我的問題。冤有頭、債有主,我還想看看霍逐陽的本事如何呢。這個北方新一代霸主,是憑什麼得到今天的地位的?想必有過人的能耐吧?」

  「他恨你。」

  「是,恨死我了。」傅岩逍大笑。每一想起早上與霍逐陽見面的情形,總不免要大笑一次。

  那人簡直恨不得掐死他哩。

  納妾、包妓,冷落結髮妻——這些滔天大罪居然成了生意談不成的肇因。多了不起的北方霸主呀!

  心情大好,他指著右前方的坡道:

  「仇巖,我們上去看日落,看誰先抵達——叱!」馬腹一夾,他率先奔馳而去。月白的綢裳在疾速下飛揚,被夕光照出黃金的顏色。

  仇巖緊追在後,不讓胯下駿馬超越主子,以一個馬身的距離守護在背後。

  陽光在前方,斜拉出長長的暗影於後。罩住了後頭人的身子。他甘心於這些現況:守護與影子,並衷心期盼同生共死的永恆,不為任何事物而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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