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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當床事成為一種責任與政治需要時,當起一個清心寡欲的勤政帝王,一點也不困難。

  雖然身子再度火熱交纏,但仍有一股氣堵襲上紫光帝的胸口,讓他心房又被攬得紛亂起來。這個女人,總是把他攪得很亂!他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她對他太戒備了,總是客氣、不講真心話,也不抱怨委屈,就算是這麼情動交纏的時刻,亦將心防守得滴水不漏。也許是不想為他添煩,但這又何嘗不是對他的提防?

  她怎麼可以這麼開放熱情,又如此保守謹慎?!

  她把他當國君謹慎著,所以不能對他完全放下戒心,即使是現在!

  可以隱忍、可以強硬,有手腕有能力、有膽識有冷靜,但這些特色在發揮時,都下在他預期內。她心中到底在想什麼?她在意的究竟是什麼?連當面的為難侮辱都不放在心上,是無視還是退讓?

  唉,他真是不懂她……

  這樣的煩躁,使得他有些後悔從太廟偷跑出來。

  他承認來到明夏宮的動機算是不懷好意──起於想看看她對於自己的君王夫婿的新婚,是怎樣的表情?身為目前後宮獨寵的天之驕女,他的婚事,對她的打擊應是最巨大的吧?

  他以為她若不是表現得失魂落魄,就是表現出賢德妻子的寬容大度,但都不是。她先是驚於他的到來,後是溫柔的服侍他更衣,在他抱住她時,溫順的讓他為所欲為。什麼也不問,全心投入與他的歡愛中,沒有抱怨、沒有勸誡,只讓他感到她深深的依戀……

  紫光帝確定這個謎樣的女子是傾心於他的。

  他之所以知道,是因為她願意讓他知道!

  至於她不願讓他摸清的部分,他就只能陷在迷霧中,繼續不分東南西北的迷路著。

  當他發現自己已經花了太多目光注視她時,一種不妙的危機感讓他無數次決定儘快杜絕掉對她的關注,卻一次又一次的失敗。對她,他已經欲罷不能了。

  注視她的起因來自監視、控制、利用的必要,他當她是日後務必清除的政治障礙,不在於她有罪,而在於他必須完全掌權,所以明家不能再坐大,必須被打擊!

  於是他專寵她,等她因得勢而在後宮興風作浪、為了給家族謀利而開始企圖干政、讓她劣跡斑斑得天下皆知後,以後好方便收拾。

  他一直在冷眼旁觀明恩華所經歷的每一個事件,初時以為定是一個寵妃的歷程再度上演──他將她寵上天,給她作威作福的許可權,看她怎麼與那些妃妾鬥。怎麼爭權,怎麼壓制別人,怎麼被權力腐蝕,終至面目可憎,被他厭倦。

  但她不乖,不肯照著歷史上已演過千百遍的劇碼搬演。害他的冷眼變成冷笑,又轉為猜疑,然後興味,到如今,竟是說不出的懊惱了!

  他懊惱,因為她讓他欣賞。不該是這樣的!但卻已經是這樣了。

  明恩華不像明恩雅,不像明家人,不像任何一個女人。他不知道怎麼會這樣,但她這些特色,讓她成為一個歷史上從未出現過的宮妃類型,獨一無二的,未來也不可能會再有。

  他願意為了她的不同、為了對她的另眼相看,而更改已經打算做的事嗎?

  不,他不可以。

  不管她是一個多麼聰慧的女子,多麼喜愛著他,日後,她都一定會恨他的吧?

  想到這裡,他用力吻咬她唇,沒有放輕力道,完全不管被他吻腫的櫻唇,在出席明日的婚宴時,會讓她多麼難做人,定會被非議得很慘吧……

  那些將在明日進宮為妃的女子,包括海姬公主,在進宮前都得前往蘊秀院學習一切皇家規矩,由豐秀公主、詠絮郡主教導。那時他就想著豐秀公主強邀明恩華到蘊秀院,絕不會只是教學交流那麼簡單,總要給明恩華一些顏色看的。

  自認為皇家第一才女、日曜皇朝最博學的女學者的豐秀公主,對於明恩華的敵意其來有自。除了他親口讚揚明恩華的才學惹她老人家不快外,另一點來自於遷怒。

  豐秀公主十幾年來一直想讓自己的女兒與皇帝結親,一生都在為了享受皇室尊榮而努力。她前面的兩個女兒,都被她想盡辦法嫁給了當年最有力角逐帝位的皇子為妃,不料那兩名皇子如今不是死亡就是流放。不過她沒死心,趁著這次紫光帝選新妃,強要將最小的女兒塞進秀女名單中,當時承辦的詠春宮不敢得罪豐秀公王,只好照辦。不過紫光帝從頭到尾都沒有勾選這個表妹,這筆賬,豐秀公主就直接算在後來接辦秀女事宜的明恩華頭上。

  蘊秀院一行,明恩華被那五個未來「姐妹」圍堵著考較琴棋詩畫,非要她大展才藝與五個人拚搏不可,這一切若是沒有豐秀公主在背後撐腰,那些女人哪來的膽子與明恩華過不去?要知道,現在整個內廷幾乎都在明恩華的掌控下,只差沒有一頂正式的後冠來正名而已。

  要是明恩華心胸狹窄一點、目光淺短一點、睚眥必報一點,那些人甚至不必等進宮,就會被弄死了。

  可她不是這樣的人,她不會這樣做,她不是一般女人,她是明恩華。

  明恩華……

  「恩華……」這是她的名字。

  「……皇上?」她劇烈喘息,幾乎喘不過氣,努力的應著。

  「恩華……」他只是想叫她的名字。

  「皇……」她停住,不叫皇上了,再也忍不住情動,低低的,低低的,以自己都聽不到的聲音道:「天澈……澈……」

  她不知道他是否聽到了,也許沒有吧,在激情的最高處,他們意識一片抽白,誰說了什麼,誰又會聽到?

  在他低吼出聲的那一刻,她知道自己的聲音一定會被蓋過,於是低叫──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她很平靜,她很理智,她知道這一切都是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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