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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把公事丟在一旁,老是想著見她、試探她。像是個無止無休而無聊的循環,他非常想看看她的模樣,但她什麼都好說,就是不肯給他看到,於是他只好更勤於上門,製造更多兩人相處的機會。

  不是今日上門與她對弈幾局,便是與她相約到萬佛山禮佛,為先人祈福或做法會等等,名目眾多,每個月總能成功約她出門一次。

  這樣的出門次數算是相當合理的,畢竟她還在守孝,深居簡出是應當的。而他這個未婚夫,勤于相伴,以慰傷懷,也是應當的。

  沈大千金無論歡不歡迎,都得在他出現時接待他,但周樞卻沒有得逞的愉悅感,事實上,他有些厭倦了這樣費盡心思卻得不到想要結果的感覺。

  他曾經以為自己是個耐心非常好的人,但現在證明,他還是高估了自己。自個兒的性子,還有得磨呢。

  他從來沒有在一個人身上耗費這樣大的心思,卻又一無所獲。他連她的性格、想法都無法掌握到一丁點。

  最終,這一切導致了一個結果,他對她愈來愈在意,在意到即將要失理智了……當周樞隱隱發現了這個不太妙的端倪時,是考慮過要稍停一下的,克制一下對她太過的好奇與在意,讓自己腦袋冷靜一下,也好專心於公事,這陣子實在太懈怠了,對京城那邊很不好交代……

  於是他決定在這次陪同沈家千金上山禮佛回來後,好好專心於公事,甚至不引人注目地離開鳳陽城一陣子,他覺得該去棠城一趟,從線報來看,那邊似乎有些不尋常。

  短時間內必須放開對沈家千金的緊迫盯人,週三少心中是有些不情願的。所以他決定趁這次禮佛時,找她好好談談,至少要撬出一點點她的真面目,好讓接下來不能相見的時日裡,可以好好琢磨一番。

  然後,這天,什麼都還沒來得及談,他就被襲擊了——在陪同沈家幹金上山禮佛的途中。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緩緩蘇醒,抬手摸了摸正在發疼的後腦勺,那兒腫起一個大包,雖然被簡單地包裹著,但觸手仍然有些黏稠,想是流了些血。再加上身上許多地方隱隱作痛,雖然頭痛得沒法立即想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但也知道他大概算是遇劫了……

  沒有當場被格殺,代表他活著更能讓劫持者獲得利益,他得好好想想,列出可能的人選……

  等等!他被劫了,那麼,沈家千金呢?還有其他隨身伺候的小廝丫鬟呢?

  暈沉沉的腦袋稍稍可以運轉後,周樞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那個替身沈小姐的安危,也顧不得腦袋疼得一抽一抽,就要四下摸索。然後,他的右手指揮到一隻手掌,那只手掌因為他的碰觸而下意識地縮開!

  「雲端?」他開口確認。

  「三少。」帶著點沙啞的聲音,回應了他。

  「你還好嗎?」周樞手朝她發聲的方向探去,很輕易就摸到她衣袖一角。

  他想,他們被困住的地方應該不大,不然她應該會離他更遠,連衣角也不會讓他碰到。近半年的相處,雖然覺得她渾身充滿了謎,卻很輕易地可以知道,她是極希望能離他多遠就多遠的。

  「我很好,身上沒傷。」

  「我昏迷多久了?」

  「約有四、五個時辰了。」

  「只有我倆被捉嗎?」昏迷在地上那麼久,想必是著涼了,身子熟悉的酸痛感,證明了他的猜想。還好他自幼就習慣了小病小恙,一些些不舒坦,並不能讓他失去冷靜的思考。

  「現在是。」

  「現在?」難道原本他們還跟那些隨從一同被捉嗎?「原本不是嗎?」

  「……嗯。」回答得不太乾脆。

  「你為何遲疑?」

  「我不知道那些一同被擄的人是否還活著,反正如今他們只帶著你我二人上路。」

  周樞頓了頓,冷靜道:「無論他們有何下場,也不是我們現在該擔心的事。你也別多想了。」

  「好的。」語氣很乖巧。

  「現在是夜晚了嗎?還是我們被關在不見天日的密室裡?」他又問。

  不過這個問題卻沒有得到她的回應,他微攏著眉,正想問什麼,突然,她欺身上前,將他的嘴掩住,並道:「閉上眼,有人來了。」

  確實是有人來了,燭火的光芒遠遠地就照了過來,在全然黑暗的地方更是明顯地可以察覺光源的動向。而周樞在閉上眼之前,及時地借由遠處那點稀微的火光,看到了身邊這名女子的側臉……

  這張沒有被紗巾所遮攔的臉,終於有幸見到了,雖然此時能見度極差,所謂的看到,不過是隱隱約約的輪廓線條,但總算是看到了……

  她的蒙面紗巾,不會是正綁在他腦門上包紮著傷口的那塊布吧?周樞很快串連起前因後果,心中湧起了一點點笑意,以及,許多莫名的波動。

  但這樣感性的想法,也就只能這麼多了,現在身陷險境,實在不容他胡思亂想,還是先認真想想要如何自救吧。

  「他醒了嗎?」隨著火光照進來,兩名男子推門而入,將這窄小的房間照得半亮。為首的年輕男子看著楊梅問道。

  「沒有。」搖頭。

  「只是碰到頭,怎麼會昏迷如此久?」

  「他病了,額頭發燙。」楊梅語氣很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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