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 > 請你將就一下 | 上頁 下頁


  難怪衣櫃中為新娘訂製的華服艷麗多彩,珠綴霞光活脫脫像是「金縷衣」,讓她對顏色咋舌之餘,完全沒勇氣穿上它。杜冰雁搖了搖頭,幸好這裡不是她要過一生的地方,她得好好與李總管談一談。於是她低柔道:

  「如果──那是將軍的意思,我不會多事。但,有一件事弄錯了,我必須讓您明白──」

  精明的眼光探照在她粉嫩細緻的嬌容上,她以清靈的眼眸相對。

  李總管揮退佣人。

  「請上座。」

  她坐在鋪有軟墊的酸枝椅上。

  不容她先開口,李總管先道:

  「晌午時刻,張媒婆一行人回揚州之前,曾私下告訴奴才,說少夫人一路水土不服,昏昏沉沉的不省人事,只希望少夫人的身子早日恢復。」

  「不,我不是水土不服。事實上,我並不是將軍要娶的李玉湖,我叫杜冰雁!是揚州杜家的女兒,原本該嫁往泉州的,卻在一次倉皇行走中被錯置了花轎。」杜冰雁直接說出自己的真正身分,她以為李總管至少會先表現出不信、震驚,再追問原委。

  可是,李總管只是拍了拍手,招來二名女佣,輕描淡寫道:「少夫人,奴才斗膽的直言,在令尊收下鉅額聘金後,妳不該將別人當傻子看,以為隨便編個藉口,就可以隨意回揚州。將軍為人寬厚,但這並不代表他是傻子!早在令尊白紙黑字立下切結書時,就代表妳就將軍的人了!除非死亡,否則妳永遠是袁夫人。至於揚州娘家,不妨在夢中追思;因為將軍有令,少夫人只能留在府中,要奴才好生守護。在將軍凱旋歸來之前,奴才必然得僭越了。」他頓了頓,看向待命的丫鬟。「送少夫人回房休息。」

  「李總管!你──你至少要查證一下呀!你們將軍曾在多年以前見過李玉湖,他應該知道他的未婚妻是何模樣。你必須相信我的話,不然,半信半疑也好!你可以派人去揚州打聽!也許南下泉州的李玉湖已被送回揚州了!你們將軍花了大把黃金,要娶的是健康強壯的李家小姐,不是我這種弱不禁風的女子!要是他回府時才發現他娶錯人了,到時他的憤怒將由誰來擔待?」杜冰雁渾身幾乎被冷汗濕透!沒有人相信她的話!如果李總管固執到決意讓偏見蒙蔽思想,那她真的會在這件錯事中斷送一生──沙場上的征戰短則一年半載,長則遙遙無期,待袁不屈回府時,已是什麼也挽不回了!他會知道她不是李玉湖,也許會將她攆回家,也許會將滿腔恨意發洩在她身上!

  噢!為什麼事情會落到這種地步?

  「奴才會查證的,少夫人請回房!」

  李成在虛應她!她看得出來那雙鄙夷的眼眸中沒有絲信任!反而似乎更加肯定她低下的人格似的,再也不多看一眼,逕自走出廳堂。然後她也被丫鬟半押回房!

  老天爺!她該怎麼辦?她幾乎已可以看到等在她面前的是無底的深淵;而背後無限隻黑手無情又殘忍的將她推落!

  再一次,她知道命運的無情。

  在俗麗的大臥房中,再也禁不住滿腔的悲苦與憤怒,伏在錦床紅被上痛哭失聲──

  是的,那是身為女子的悲哀──上天加諸在女人身上的,到底是怎樣深重的詛咒呀?

  ▼第二章

  「晾馬城」是長城外邊緣的一個大城鎮,屬甘州(今張掖)的一部份,居前線極北方,再過去即是「薛延陀」的國土了!

  大唐皇帝派出當今朝廷三大將領──徐勣、袁不屈以及阿史那杜爾,各領十萬大軍分三路包抄「薛延陀」,表示對這支出自漠北的強悍民族不敢輕忽。

  其中,又以甘州的地勢最為險要。袁不屈的大軍居前鋒;阿史那杜爾駐守涼州(武威)為後援。另一支大軍由徐勣帶領,前往太原城,乃是為防止其他族群趁二軍交戰時坐收漁利,攻打大唐。

  每日策馬巡城、登上城牆與謀士商討對策、視察城牆修護是袁不屈必做的例行公事。在晾馬城駐營已有一個月,「薛延陀」雖無太大的動作,但可以想見這場陣仗必是場硬仗。他之所以會在最前線,就是因為他的冷靜犀利,常常能制敵機先的窺破敵軍的計謀,致使每一次交鋒都能大獲全勝。

  身為主帥,本就有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的鎮定工夫;因此,當他接到家僕快馬傳來的信件,看到李總管捎來的消息時,不管他心中做何感想,他都沒讓臉上顯示出半分改變!依舊是冷傲威嚴的面孔,只是那雙銳利如鷹隼般的眼眸更加冷硬。

  「子韌,壞消息嗎?」沙紹察言觀色的問著袁不屈,手中輕搖著羽扇,頭戴展腳樸頭,一身的斯文;他是當今朝廷聞名的一流謀士,袁不屈的每一場戰役,每一份策略,皆與沙紹共謀而成。沙紹的獨子沙平威更是袁不屈麾下第一勇士,如今高陞為軍隊總校尉,前途不可限量。八年多來的出生入死,早使沙家父子與袁不屈培養出亦父子、亦兄友的關係。因此,私底下,沙紹都會直接叫袁不屈的字號;不過,也僅限於私事。於公,他們身分分明,各自不會逾越。軍中一切以紀律為重,半點也循私不得。因為太了解袁不屈了!所以沙紹能夠在袁不屈高超的冷靜工夫中,察覺到一絲絲憤怒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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