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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但她不是單夜茴,她是單曉晨,一切答案便得到了。連他在不知她真實身分時就已不由自主想照顧她、對她表露了自己開朗的一面,想必別人也是相同的道理。

  單曉晨聰明隨性,有高雅的氣質與灑脫的個性。種種的特色成了她無與倫比的魅力讓人拋願意親近她。並盡其所能的取悅她。

  他的潛意識拒絕相信她該是單家大小姐。必定是心動於乍見的那一瞬間,寧願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所以給自己鬧出大笑話。

  她該仁慈一點的,讓他蒙在鼓裡更久一些——

  然後任謊言涼到像不得不爆開的巨大雪球,炸成他理所當然的怒火嗎?

  呵!曉晨斷然不肯的,她太聰明了,絕對不會任事情不可收拾到讓他變成眾所皆知的呆子才去引爆,傷了他的尊嚴,而她成了頭號砲灰。

  她顧及了他的自尊,但他無法感激。

  也許她還太小太小了,不能體會成人世界裡複雜的心思,不能體會他曾經對她湧起了深深眷戀,幾乎要不顧一切守護她到成人,並扶持為彼此生命中的伴侶——才繪出了藍圖就不得不揉碎成癡心妄想的諷刺。

  她不是庶出而不受重視的私生女;她不是一出生就當別人影子的小可憐;她不是一無所有的灰姑娘;她是——單、莫兩家以香花供養、疼若至寶的小公主。

  與他的世界相距如此遙遠,彷彿天堂與凡間。一個他從不願招惹的身分!

  還不太遲,對不對?

  他的追求還沒開始,純真的少女心未曾被沾染上愛情的色彩。一切,都可以停得下來而不怕會傷害到人。

  不傷到別人,很好;但自己心口的疼痛要怎麼抒解?他以為什麼都沒來得及開始,各自的軌道自有其方向,傷心不會太重。

  這種疼痛大概不算重吧?他思忖。

  坐立難安外,他沒有酗酒、沒有性情大變、沒有讓憤怒主導理智,還能夠冷靜思考哩,所以想必這種椎疼只是情傷裡頭小兒科的等級吧?

  二十五個年頭走來,沒動過半點凡心,因此也沒個衡量的標準。以後,大概就有了吧?

  只是,沒了他衷心想要的那一個,他懷疑他的「以後」將會是下輩子的事。

  攀著天梯往上爬,他知道自己有能力闖出廣闊的天空,並知道自己將會往台灣商界留名。只是他的天空仍是距離天堂太遠。

  點起一根菸,他走到窗口。今夜的天空意外的可以看到月亮與幾顆星星。微微自嘲的笑了。窮人的自尊,讓他特別厭惡利用己身的才華與外貌去娶個富家千金的念頭。現在的他,有大好的前途,也在短期間內買了生平第一間房子。雖才二十五歲,卻已將未來掌握在手中,但不代表他會逾越爭取不該他得的。

  所以,他與單曉晨永遠不可能。他太了解自己的傲氣會一輩子把地位的尊卑擺在心中。與其如此,他理智的中止可能發生的事,免得日後彼此提不起放不下。

  他太驕傲了。驕傲可以使他成功,也造就他的固執,更使得他跨不過門戶之見——

  他擁有許多二十五歲男子所沒有的機運,也適其所的可以盡情施展抱負。但比起莫家、單家,他貧乏得像是一無所有。

  大概要十五年,他可以累積出單家一半的財富,但妄想追及莫家何其困難。若能在七十歲成為首富又如何?來不及了。

  淡淡一笑,呼出滿腔的尼古丁,以及自嘲。

  他絕不高攀千金小姐,尤其是才貌兼具的閨秀。

  ***

  「寧沁仕女坊」是提供千金小姐加入會員的俱樂部;占地千坪的俱樂部裡應有盡有。除了一般常見的三溫暖、游泳池、指壓油壓按摩的消遣外,更坐鎮了一大批專業人員為有需要的千金們提供美容、服飾、珠寶、造型方面的諮詢與服務。這裡是男賓止步的,而凡是仕女們想得到的玩樂,此處皆能提供。例如前一陣子很流行的外國健美男人跳脫衣熱錢,也早成了夜總會週末的特別午夜場之一。吃喝玩樂,有;休閒娛樂,有;只想圖個安靜,也有;動靜皆宜,應有盡有,使得每年申請入會的女孩子絡驛不絕。但很抱歉,身分不夠尊貴的,進不來。

  「寧沁」只為千金閨秀成立,其他什麼小老婆、女明星之流,散盡千金也進不來的。

  把關嚴格的地方才會讓人有安全感,願意前來消費。像今日莫詩伶便在這兒刷了上百萬元。

  她即將當個六月新娘,但工作繁忙的她真的沒空一一與親人打理禮服飾品之類的瑣事。天啊!還得保養、作臉以期可以當個最美麗的新娘。她沒空花心思,便全套交給「寧沁」做,讓她們去法國訂禮服、搭配首飾、做造型、設計健身保養課程。

  為了怕自己眼光差,她找來小表妹幫著看。曉晨一向有高雅的鑑賞力,眼光比她準上十倍。聽父親說這是君怡姑姑的好遺傳。

  果然,幾次的精挑細選下來,莫詩伶早已累得眼花撩亂,無從下手,但曉晨仍可巧笑倩兮的為她下了最好的判斷,往往使造型師讚嘆不已。

  「呼!難怪我媽咪每次買首飾都要找妳。妳的眼光真好。」在溫水游泳池游了數圈,莫詩伶才心滿意足的坐回沙灘椅上喝水。

  單曉晨剛才與一名千金小姐打了一局網球,正在平復喘息,對表姊的盛讚不予置評。

  「對了,我現在才想起有件事忘了問妳。上星期六你來公司找我時,怎麼會與唐勁坐在一起?那天下午他整個人都怪怪的。雖然星期一來上班時已看不出異樣,但感覺真的很不尋常。」

  「表姊眼中的唐勁是怎樣的一個人?」她漫不經心的探問,眼光不由自主的放在左手腕上繫結的男用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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