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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不許無禮。」難得嚴厲的夜茴沉下面孔。

  「是,是我不好。姊姊請別生氣。」單晶晶惶恐低聲道歉。

  單夜茴已難掩不耐煩。

  「如果沒事,妳該回教室了。」

  「不,有點事。放學後可不可以請姊姊光臨寒舍?我媽咪煮了好多菜要請妳吃喔。」

  「我們一向不吃外食。心領了。」

  「我當然知道我們窮人家的粗茶淡飯比不上五星級師傅的手藝,可是我們真的很希望與姊姊多聚聚。媽咪好可憐,她只是要我們認祖歸宗而已,但爸爸都避不見面。姊姊要替我們主持公道呀。」眩然飲泣的面孔低垂,一心想引發單曉晨的惻隱之心。

  她在做什麼?姊妹倆互換了個眼色,不予置評,倒是有幾名與她們熟的同學偎過來看戲。

  活潑的趙士瑛一手擱在曉晨的肩上,對長相美麗的單晶晶道:

  「我很好奇耶。算起來妳母親算是勾引入家丈夫的人,怎麼好上門要求正室的女兒主持公道?」

  「上一代的帳憑什麼算到我身上?」單晶晶跺腳。

  「那妳又怎能把上一代的帳掛在曉晨身上尋求公道?這樣子打擾人不好吧?」班代邱靜苑笑笑的反駁。

  午休的鐘聲終於響起,班代趁機拉人回座,結束了這個沒有結論的話題。

  看來想圖個清靜是難了,單晶晶不會罷休的。她與她母親相同,對榮華富貴有著最深切的渴求。

  單曉晨彈了彈衣領上的別針,抬起頭看到夜茴沉靜的眼睜,淺笑以對。決定任事情就這麼錯下去,反正她是沒耐心與那對母女耗的。

  ***

  「黃叔,你去逛一逛,三個小時後在這裡見。」

  賓士車停在莫氏集團門口,一身雪白連身羊毛罩衫的曉晨吩咐完司機後,轉身走入大樓內。

  今天是星期六,高級主管們無視週休二日的福利,仍不放過與工作機器較勁的機會。

  一樓的大廳正陳列著某位水墨畫家的大作。她不急著上樓找表姊,悠閒的觀賞著畫;雖沒有大師級的品味可以指出好壞,但基本上只要畫得出具象,她都會很捧場。左手腕吊著一隻吉他造型手袋,白底布面,繡著藍綠當吉他弦;提把的下方綁著一條藍灰色男帕,與她頸子上繫著的絲巾配成同一色系。

  唐勁送客戶下樓,一出電梯就看到雪白出塵的單曉晨卓立在人來人往的大廳中,不費力的立即吸引住他全部的注意力。

  「嗨,今天穿得像個公主。」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她穿裙裝。意外的發現並不若他以為的會有突兀不協調感。修長勻稱的身段只會將衣服襯律更出色。

  不管是帥氣的櫃裝或秀氣的裙裝,全讓她穿出了獨一無二的味道,甚至比單曉晨那名真正的千金還奪目燦亮——老實說,他幾乎要忘了大小姐長什麼樣了。只依稀記得她是個美麗的長髮女孩,氣質很好。而眼前這一位,卻日益深刻的雕琢成心目中穩若磐石的影像。

  輕拉了下裙襬,她微微一福表示謝謝稱讚。並不意外會看到他。因為這也是她今天來莫氏的目的之一。

  「上班這麼好玩嗎?居然不肯把握週休二日的德政好好安撫一週來的疲勞。」

  「週休二日?假太多反而無聊。」

  「約會呀,你看。」她伸手比著大廳內許多手牽手的情侶。

  「那妳呢?也是來約會?哪一位?高中聯誼認識的小毛頭?還是搞不清楚未來在哪裡的大學生?」他口氣中少了剛才的輕鬆。一直沒忘記他大她很多的事實,但一點也不樂見她與同年的心男生鬼混,又——穿得這麼美!

  「才不是。」她掩嘴而笑,提高了手袋,好讓他看清上頭綁了條手帕。「我的對象是工作狂之一的歐吉桑。」

  「歐、吉、桑?」他慢吞吞的抓住她話尾,拉鬆了平整的領帶,整個人看起來危險極了。「我想妳認識的歐吉桑應該不多吧?」

  「對呀,只有二十五歲,並且姓唐的那一個。」一溜煙的躲過他的魔爪,轉到大圓柱後面,玩興大發的繼續挑釁:「我可沒說是誰喔,請不要自己對號入座。這是搭霸王車的行為。」

  他作勢往她露出頭的左方撲去,待她嚇得要往右邊繞著跑時,他早已守株待兔在她必行經的軌道,將她抓個正著。

  「呀!」她嚇了好大一跳,急喘不已的護佐胸口,等待心悸的感覺乎復。

  「怎麼了?」他察覺她的異樣,連忙輕撫她背脊。

  「原來你一點也不嚴肅正經。」她搖頭表示沒事,然後指責他的性格前後不一。

  他不嚴肅正經?去問問生養他二十五年的父母,他父母必然回應以九九九純金的保證來證明他絕對正經到沒人敢輕易與他開玩笑。

  但在她面前,他會忍不住想笑、想放鬆,常常忘了身上還有很多正經事得做——一如現在,頂樓的主管們還等著他加入評估會議的討論哩。而瞧瞧他,卻想在晴光大好的週末下午,拐著眼前這位美麗小淑女去綠野踏青,想像圖裡勾勒出一身白衣映著綠地會是多麼亮眼美麗——

  但她的臉色實在太過蒼白了。

  「妳的身體不好嗎?」所有的消息來源只在乎著單曉晨的一切,讓他總是以為其他人理所當然是尋常且安好的。但顯然眼前人兒的健康情況並不比嬌貴萬金的大小姐好到哪裡去。

  單曉晨有全世界的人噓寒問暖保護周全,但夜茴沒有。單曉晨打了個噴嚏是天大的事,單夜茴即使犯上心臟病也不被當一回事吧?

  出身的不由己,就是不公平的殘忍。他在六歲那年早已體會深刻,並決心掌握未來,為自己開創出遠大的版圖。比起他,她是不自由的。

  不知為何,居然對那位溫柔可人的大小姐生起氣來。即使以前覺得莫靖遠兄妹對單家人冷淡是天經地義的事,但卻因為他對單夜茴有了無法自拔的好感,一切便不能忍受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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