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作品集 > 何妨錯到底 | 上頁 下頁
十七


  「那你呢?也是來約會?哪一位?高中聯誼認識的小毛頭?還是搞不清楚未來在哪裡的大學生?」他口氣中少了剛才的輕鬆。一直沒忘記他大她很多的事實,但一點也不樂見她與同年的心男生鬼混,又——穿得這麼美!

  「才不是。」她掩嘴而笑,提高了手袋,好讓他看清上頭綁了條手帕。「我的物件是工作狂之一的歐吉桑。」

  「歐、吉、桑?」他慢吞吞的抓住她話尾,拉松了平整的領帶,整個人看起來危險極了。「我想你認識的歐吉桑應該不多吧?」

  「對呀,只有二十五歲,並且姓唐的那一個。」一溜煙的躲過他的魔爪,轉到大圓柱後面,玩興大發的繼續挑釁:「我可沒說是誰喔,請不要自己對號入座。這是搭霸王車的行為。」

  他作勢往她露出頭的左方撲去,待她嚇得要往右邊繞著跑時,他早已守株待兔在她必行經的軌道,將她抓個正著。

  「呀!」她嚇了好大一跳,急喘不已的護佐胸口,等待心悸的感覺乎複。

  「怎麼了?」他察覺她的異樣,連忙輕撫她背脊。

  「原來你一點也不嚴肅正經。」她搖頭表示沒事,然後指責他的性格前後不一。

  他不嚴肅正經?去問問生養他二十五年的父母,他父母必然回應以九九九純金的保證來證明他絕對正經到沒人敢輕易與他開玩笑。

  但在她面前,他會忍不住想笑、想放鬆,常常忘了身上還有很多正經事得做——一如現在,頂樓的主管們還等著他加入評估會議的討論哩。而瞧瞧他,卻想在晴光大好的週末下午,拐著眼前這位美麗小淑女去綠野踏青,想像圖裡勾勒出一身白衣映著綠地會是多麼亮眼美麗——

  但她的臉色實在太過蒼白了。

  「你的身體不好嗎?」所有的消息來源只在乎著單曉晨的一切,讓他總是以為其他人理所當然是尋常且安好的。但顯然眼前人兒的健康情況並不比嬌貴萬金的大小姐好到哪裡去。

  單曉晨有全世界的人噓寒問暖保護周全,但夜茴沒有。單曉晨打了個噴嚏是天大的事,單夜茴即使犯上心臟病也不被當一回事吧?

  出身的不由己,就是不公平的殘忍。他在六歲那年早已體會深刻,並決心掌握未來,為自己開創出遠大的版圖。比起他,她是不自由的。

  不知為何,居然對那位溫柔可人的大小姐生起氣來。即使以前覺得莫靖遠兄妹對單家人冷淡是天經地義的事,但卻因為他對單夜茴有了無法自拔的好感,一切便不能忍受了起來。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單大小姐體質較弱,得百般照顧,但有誰會知道單二小姐很可能比大小姐更虛弱?!

  「走,我帶你去看醫生。改天得預約個時間幫你做完整的健康檢查。為什麼你的臉上沒有血色?!」他聲音由平穩到氣怒,雖不高聲,但咬牙的語氣已表明了他非常不悅的心思。

  「好好的假日,我才不要莫名其妙去看醫生。醫生很帥嗎?為什麼要我去看?還不如表公園踏踏青,讓陽光曬一下,臉色就會紅潤了。」她走到大廳中央的圖型噴泉邊坐下,解開手袋上的手帕遞給他。「我今天來這裡就是要碰碰運氣,看能不能遇到你,好還你手帕。」

  「我覺得綁在袋子上挺適合。你怎麼總是有不同的袋子?這些似乎是市面上沒看過的造型。」記憶中,單夜茴是個女紅能手,最大的興趣就是刺繡拿針線什麼的。可是怎麼看,也實在不覺得嬌貴的她有這個天分。當然,上次在圍牆邊看著她時,她正在縫衣服沒有錯,但他注意到了,手工垃不巧,搞不好他縫得都比她還好。要說她多有天分,他真的不太相信。

  將手帕再綁回手袋上,他勾著吉他型手袋,問道:「買的?訂做的?還是自己做的?」

  「妹妹做給我的。她很會賺錢,這種手工做的袋子獨一無二。拿到學校賣,一個常常叫價到兩三仟元,訂單多得讓人不敢相信臺灣怎麼可能會有經濟不景氣的問題。」

  「妹妹?」他存疑的問。單夜茴小了單曉晨五個月,而她們姊妹亦沒有興致將單豊琉流落在外的風流種收編在體制內以姊妹相稱——那,她又哪來的妹妹?是表妹?還是堂妹?

  然而,不管是單家或莫家,相信沒有一位千金會勤快到把針黹當成興趣;除了調查報告顯示的單夜茴外,再也沒有其他人了。

  他的疑惑並沒有太久,馬上有人替他掃清了所有的迷霧。

  一名身穿高級套裝、匆匆忙忙由主管專用梯出來的秀麗女子,在快步跑過來時忍不住大喊:「曉晨!你要嚇死我嗎!」

  莫詩伶一反平日冷靜的形象,直到握到了單曉晨的手,才吐出了氣。

  「老黃打手機告訴我你二十分鐘前就進大樓了,為什麼沒上去找我?你簡直要嚇死我了,知不知道?!」念完了一大串,莫詩伶才發現一臉震驚且表情迅速轉為冰冷的唐勁赫然在旁

  「咦?唐勁,你不是該在頂樓開會?」

  「她是單、曉、晨?」冷到冰點的聲音由北極空運來台,春天的暖意霎時在這一小方天地龜裂成飛灰。

  一頭霧水並且暗自搓搓手背驅寒的莫詩伶只能呆呆點頭給予正確解答,忘了去思考唐勁怎麼會認得曉晨。

  單曉晨微微苦笑,知道冰原的底層焚著火山的滾燙。

  真相揭曉了,事情也大條了。

  她終於成了他口中名正言順的大小姐,距離一下子由咫尺畫成天涯。

  有點失落,有點放鬆。

  事情總有揭發的一天,愈早愈好,否則唐勁的怒意會因時間的長久而爆發得不可收拾。只是,明知道這樣最好,她還是有點無措,不知該怎麼與他當朋友下去。

  即使,她自始至終沒誤導過他,全因他固執才會造成這種誤認。

  但他的臉色好可怖。收回前言,他的本性絕大部分肯定是正經且嚴厲的,少之又少的開懷不輕易示人。

  此刻,她開始緬懷了起來。惱人呀,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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