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 > 富貴饕家 | 上頁 下頁
三二


  現在是早上十一點十分,奉姁正在準備老先生的午餐,而那個應該很忙的闕大少,此刻又像一枚背後靈似的,站在門邊看著她在忙,讓她做起事來失去了從容流暢,很想將人趕走,但又不敢,只好儘量的視而不見。一般來說,十一點四十分左右,醫院那邊會派人過來取餐。而如果闕東辰有空的話,他也會撥冗親自送過去。這七八天以來醫院的人來取過六次,而闕東辰送過去兩次,今天嘛,沒有意外的話,應該是醫院有人會來取。畢竟闕大少通常是很忙很忙的,一星期三兩天的殷勤算是比較恰當的討好,不會那麼惹人嫌。

  給闕東辰準備的午餐已經差不多都煮好了,現在只剩烤鮭魚肚還沒放進烤爐,這是一道必須現做現吃的料理,放不得的。其它人倒好說話,可是面對闕東辰這個超級挑嘴的人來說,她永遠必須打起十二萬分精神對待,這人的舌頭超嬌貴的,完全怠慢不得。所以平常她很少會自找麻煩的去做那種必須即做即吃的食物,要不是考慮到闕大少營養攝取的均衡,她會讓自己偷懶更久。可目前不行,這個厭食症的傢伙好不容易養出一點血色,身上也長了些肉,但距離正常標準還有待努力。

  闕大少不特別喜歡吃魚,如果她端上一盤有魚刺的魚給他,他不會抗議,只會原封不動的將它放成廚餘。他也不喜歡以清蒸、水煮、油炸、油煎方式處理過的魚肉。唯一能接受的就是烤魚,而且是外酥裡嫩、色澤金黃,咬下去還能滿口鮮魚油汁味道的那種,只有剛出爐的魚肉才能有那種口感,放涼一點就走味了,所以她很少給這個難養的男人做烤魚吃……

  「你今天要幫趙老先生送飯過去嗎?」沉默得太久,先忍不住的那個人只好舉白旗投降,乖乖開口。已經站在門口五分鐘,像個背後靈,除了打了聲招呼,就再也沒開口的男人回道:「我剛才接到電話,趙家會派人過來。」

  「喔。」她點頭。

  可點完頭了,人還是站在那裡。於是她只好又問道:「你打算提早吃午餐嗎?」雖然覺得這個人應該沒那麼快餓,也沒那麼閑,但沒話只好找話,不然怎麼辦?

  不料他居然同意:「十一點半開飯,可以嗎?」

  「啊?」奉姁驚訝的轉頭看他。

  她的正眼相待,似乎正是他站在這裡所等待的,因為她看到他的眼中盛滿笑意,不小心之下,又被那迷死人的笑眼給暈得心肝亂跳、雙腿發軟。

  老天,這是怎麼一回事啊?他長得帥不帥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他很瘦,瘦得像非洲難民。當他臉上帶著笑意、唇角往上打勾時,她看了也沒什麼感覺,只覺得他在做臉部肌肉運動,很假,跟她上工時的那張面具一樣假。可是,當他眼中充滿笑意時,眼睛會變得水汪汪像一泓山泉,瞬間就可以將她秒殺。而她,無力抗拒,只能渾渾噩噩的像那只被庖丁肢解的牛一樣,被分屍了都無感無覺,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這到底算什麼啊……

  「不方便嗎?」

  「什麼不方便?」她只能傻傻的反問他。

  「十一點半,提早吃中飯。可以嗎?」

  「可以,當然可以,我現在就把魚放進烤箱。」很快的開啟烤爐預熱,然後從冰箱裡將魚取出來,放在乾淨的砧板上,抽來兩張廚房紙巾抿著魚肉上的水氣。動作一氣呵成,毫不拖泥帶水。

  闕東辰發現自己喜歡看她料理食物。不知道這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養成的習慣,也忘了以前他對於會產生油煙味的地方充滿抗拒,向來是不靠近的。

  以前覺得廚房就是油膩潮濕的同義詞,而現在,只要一想到有她在的廚房,卻覺得溫暖而充滿期待。其實正在使用中的廚房,通常還是潮濕而充滿油煙味的,但是奉姁是個非常清爽的人,她總是把周遭的環境保持得非常乾淨。一道菜一道菜的做下來,她的流理台不會殘留下菜葉水漬,每樣等著她料理的食材都井然有序的排好,每煮好一道菜,就會清理好周遭環境,然後再接著煮下一道。

  而她身上的打扮也讓人非常安心。

  她在工作時,總是將及肩的秀髮給牢牢盤在腦後,有時會綁上頭巾,從額頭纏到腦後;有時會戴著簡易的廚師帽,可以完全覆蓋住頭髮的那種,總之就是把頭髮好好的管束住,絕對不會在餐盤裡讓人發現到一根頭髮。

  她總是穿著白色的上衣,而且上衣永遠保持潔淨,從早到晚,都不會在她身上發現明顯的污漬,仍然白得很舒服。當然,她在作菜時,會圍上一件全身型的圍裙,避免不小心被油泡菜漬給沾上身,那件陳舊且縫有七八個口袋的圍裙,也令人印象深刻。

  在處理生鮮食材時,她會光著兩隻手,不過當食物煮成、排盤時,她會戴上乾淨透明的手套,才去碰觸。常年雙手勞動的人,當然不可能有一雙細嫩的手,也沒有修飾美麗的指甲。她的手並不滑膩,顯得乾燥,但握起來很溫暖,覺得很乾淨清爽。闕東辰不知道別的廚師有沒有在細節上做到如此細緻的地步,但是當他發現奉姁這樣做時,覺得很安心。所以即使忍不住想親近她,卻不會在她工作時走近她,干擾她。他就站在門邊,隔著兩三公尺的距離看著,並不是這窄小的廚房再也容不下第二個人踏進,而是對她工作的尊重。

  「你——打算一直站在這裡,直到我把飯煮好嗎?」以為他交代完吃飯時間提前之後,應該就可以走人的,豈知他少爺還是杵著,正在刨絲瓜的奉姁只好再度開口,問得很直白。

  「趕我了?」他反問。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