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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然後,事情就變成這樣奇怪的情況。藍絲絨法國餐廳的服務生最近非常苦惱,事情的開始是這樣的——「一份雞絲面。」

  「抱歉,先生,我們這裡是法國餐廳。」服務生以完美的笑容、充滿歉意的口吻說道。

  「一份雞絲面。」從善如流,把他點的品項以標準的法語說出。

  服務生一窒,頓了一頓,幸好他是個資深的服務生,什麼樣機車龜毛的客人都見識過了。暗自深吸了口氣後,以如常的聲音回道:「對不起,先生。我的意思是,這裡是法國餐廳,恐怕無法提供您所需要的服務。本飯店的中國餐廳在八樓,若您對臺灣小吃情有獨鍾,那麼地下一樓的臺灣夜市美食展應能滿足您的需求。如果您有需要,我可以引領您過去。」

  「你的建議相當的完美——」男子聲音平靜。

  「那請跟我來!」退開一步,打算把這個走錯地方的土包子給速速領走。

  「但我現在並不需要。」仍然緩緩的將被打斷的話給說完,將手中的法文功能表遞給臉色有些青白又漸漸漲紅的侍應生。定定望著侍應生的眼,道:「您的服務很完美。現在,請您將糕點部的奉師傅請過來一會,我需要她的服務。」平靜的口吻、不帶情緒的眼神,這個男客人沒有高高在上的氣勢,也沒說出任何尖酸刻薄的話語,在沒有人知道他是何身份地位時,亦沒有叫囂的撂出一句世界名言——

  你知道我是誰嗎?但,就是這樣的平靜,讓他顯得照他說的話去做是如此的理所當然,不可違背。

  資深的法國餐廳服務生從多年服務名流的經驗中,很快意識到:這不是一個能夠輕慢的人!雖然倘若輕慢了他,或許也不會被放在心上、不會被惡整什麼的,因為在某些人的心中,對於不同世界的人,是無須理睬的,連計較都不必。當然,前提是,這樣的輕慢沒有嚴重到讓他們感到生氣的地步。

  所以服務生很快的下定決心,回道:「請稍等,我馬上請奉師傅過來。」

  於是,事情便變成這樣了。

  通常,是每天的中午;偶爾,隔個三兩天,他們這間全臺灣知名的藍絲絨法國餐廳,在中午用餐時刻,都會從某個用餐的角落傳出屬於中式食物的味道。這個不知來歷的客人剛開始都會點餐,從第一天的雞絲面,然後是排骨面、鮮魚面等,如果是需要長時間料理的,就會在前一天下訂,比如說:干貝海鮮燉飯、廣東粥、廣東煲飯、粉蒸排骨飯等等的。不過後來客人似乎再也想不出什麼可以點的了,索性將決定權交給奉姁,讓她每天高興料理什麼都隨意。

  這個在法國餐廳食用中式餐點的奇怪客人,已經引起常常來用餐的客人的注意了,紛紛在詢問這個年輕英俊的男子是何方神聖。相較於絕大多數人的好奇,藍絲絨糕點部的金牌主廚的心情就有點糟糕了,因為那個怪客人依然堅持保持著「藍絲絨餐廳唯一不吃白蘭地慕斯蛋糕的客人」這名頭。這位先生很客氣的說明他是不吃甜點的,直到第三次,服務生仍又端出來之後,他說了:「貴餐廳的服務相當周到,如果我再拒絕下去就太失禮了。我可以接受你們在餐後上甜點,不過,我只吃奉女士做的甜點。下次別上錯了。」

  修長有力的手指優雅的點了點桌上那道據說是夢幻逸品的慕斯,說道:「請撤下,謝謝。」

  所以這陣子糕點主廚非常憂鬱,每次見到奉姁都沒有好臉色,講起話來更是陰陽怪氣的。還好奉姁感應力比普通人低,只當主廚這陣子鼻竇炎發作得嚴重了點,對他非常體諒。

  其實,何止是賓客想知道,全藍絲絨的人都好奇死了!他們有機會都會追著奉姁問東問西——

  「奉師傅,那個帥哥是不是在追你啊?好另類的追法哦!」夢幻的女服務生滿是欣羡的問著。

  「奉師傅,他看起來很有身份耶,可是我沒有在商業雜誌上見過他,八卦雜誌上的黃金單身漢榜也沒有,他到底是什麼人啊?」一般人都在問。

  可惜,奉姁總是笑笑的,任由他們呱啦呱啦的,卻什麼也不說,頂多以一句「不清楚耶」帶過。於是好奇到爆又逼問無功的眾人只好自己討論了起來。

  「我想應該不是一般的白領上班族。就算一個月有十萬塊的薪水,也經不起每天花個上千元吃一碗鮮魚面吧。」

  「一千塊的鮮魚面還好,你沒看見前天那個客人點的是日式懷石料理。我的天,有長腳蟹、海膽、章魚、馬肉、松阪牛肉,那一套吃下來要一萬二耶,多嚇人啊!帳單送上來時,我偷偷看到他身邊那個陪他一起吃飯的下屬臉色好像扭曲了一下,對那客人說『這張帳單加服務費共二萬六千四』。那個客人聽了,只是淡淡的掃了下屬一眼,那個下屬就連忙低頭將帳單簽了。哇,真是太有氣勢了!」

  「喂喂,他來吃那麼久,有時候自己一個人來,不是得自己簽帳單嗎,怎麼到現在還沒有人可以說得出他的名字?」

  「他的信用卡上面是英文名字啊!簽個Gavin Que 你怎麼從上面猜出他的中文姓名?」

  「什麼啊,那我們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知道他是誰啊?我們餐廳經理好像知道他是誰了,卻不肯說,只交代奉大廚要好好招待。一定是個了不起的人吧,為什麼不讓我們知道呢?太沒道理了!」哀歎的抱怨著。

  「啊!有了,等下次趙總再次光臨,我們不就可以知道了嗎?你們忘記了,這個奇怪的客人第一次來藍絲絨用餐,就是趙總帶他來的。」

  「啊,這樣喔,那我們就有希望知道了,太好了!」

  奉姁多少會聽到他們大聲的討論聲,不過都直接略過,頂多聽到好笑的地方會微微一笑,然後繼續做自己的事——準備明天闕大少的午餐,以及飯後甜點。她記得她是來幫奉嫣代班當甜點師的,可是瞧瞧她每天做的是什麼工作?主業是幫闕公子準備午餐,副業是有空時做出一兩樣可以提供給糕點部販賣的蛋糕。

  事情變得好奇怪啊……

  奉姁一邊煮著牛肉咖哩,一邊歎氣。

  她不是來當糕點師的嗎?

  怎麼會變成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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