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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她的氣急敗壞令白焄嚇了好一晌,連忙要解釋:

  「我剛才遇見——」

  但連麗秋並沒有給他說下去的時間,拖著他走的同時,擠出笑容對白煦道:

  「我們先走了,二公子。」

  狠狠而退,張惶得令人無法不起疑。但白煦只是靜靜看著,不說也不想,面孔微微一側,看到花園一邊對著他淡然而笑的豔姝。

  趙紫姬輕輕摘起一朵杜鵑,湊在鼻端品味,許久才睬向他,微一福身:

  「你欠了我一次。」

  柳腰款擺,風姿綽約地轉身由小偏門走了開去。

  行經一株枝繁葉茂的恫樹旁,微挑眉梢,正好與樹上冷凝的佳人遙遙相對。

  另一瞬間,便別開了去,不再看對方,狀若不經,心下卻同時警戒。

  ***

  月夜下,樹影挪動間,兩株暗影屹立不搖,任春風行行走走,拂起髮絲與衣袂外,不再有其它的動搖。

  低緩清晰的女聲逕自作著報告:

  「白煦二十八歲,追風山莊二少爺,家中以經營米糧起家,目前拓展往餐館方向,屬於開陽富戶之一,但並非首富。有一未婚妻,且未婚妻與白煦之弟有其私情,如今見白煦已歸,又極思嫁予白煦之事。冰葉住在山莊中除了練功外,每日必服一丹藥,想必是白煦用來調養她的身體,使之不易中毒。」

  「仍未察出他功力有無或深淺嗎?」男聲問。

  「明日即是有利機會。」

  「很好!妳十分聰明,懂得由追風山莊下手,而不是直接尋上白煦。」楚狂人滿意她笑著。比起狂人堡內的一大票蠢材,身為女性的趙紫姬是多麼意外地有著美貌與智慧呀!如果不是出現了一個葉盼融,過了幾年,他必會收她為他的伴侶。

  「本座很好奇,妳與葉盼融的功力,孰高孰低?」

  「您自會有機會明白的。」她神色清冷如一,月光下的容顏,只看到皎白的唯一色調。

  楚狂人踱步到她面前,一手扭住她下巴,絲毫不見憐香惜玉,而她也不吭一聲。

  以靜制動,是應付楚狂人的不二法門。他有可能因看不慣她平靜,而一心想打破那平靜,更有可能因對手浮現懼色而更加摧殘。

  「好個美麗的面孔。」他小拇指輕輕刮著凝脂雪膚。「這張臉,可以令白煦心動嗎?還是除了臉,尚需要『秘媚』的藥劑呢?本座非常想知道。紫姬,妳願意讓我看看妳的本事嗎?」他好溫柔地問著,幾乎像是小心翼翼地呵護她,像是情人之間的百般憐愛之語。

  背脊竄上一陣冷意,但她多年的歷練仍可使姣容不改半分顏色,平板回應:

  「就用『日久生情』。」

  「可以。」他點頭,在給她一個深吻之後,狂笑而去。不消一眨間,人已在數里外,以千里傳音道:「半個月之後,本座會親自去看結果!」

  趙紫姬緩緩閉上眼,不由自主以衣袖拭向唇瓣,直到衣袖上至沾滿了胭脂,她才笑了出來;那笑,為了掩飾那淚,卻怎麼也逃不了月光映出的晶亮,如珍珠般垂落,踉蹌了下,扶住一株樹,只能聽到自己的耳語低喃:

  「我嫉妒妳——我嫉妒妳——」

  會感到冰冷的動物,都會尋找溫暖的地方作巢穴,何況是天生冰冷得刺骨的動物,對光與熱的乞求已到了捨生忘死的貪婪地步。

  她也會冷呀!然而,她的溫暖在何方?

  活了三十年,第一次嘗到何為嫉妒,她嫉妒她——

  那個擁有白煦懷抱的葉盼融。

  ***

  待在追風山莊作客不代表葉盼融便過起大小姐的生活,生性無法與人融成一片的性子,化成一堵牆切割出分明的彼我界限。

  慈藹的白老夫人、白熙的女眷,乃至於示好的小孩子或傭僕,她全冷淡以對,或者根本沒機會讓她們表現親善,所以可以說山莊內的人對她評語之差,無人可比;加上她是江湖人,在這批平凡人民眼中。端差沒當成江洋大盜看待而已。

  在客人居住的「迎月閣」,尤其以她這一廂房,傭人的足跡已近罕至,甚至連基本的端水折被,偶爾也會「忘」了來做。倒是另一廂的趙紫姬備受僕人慇懃以對,實在是大少爺三天兩頭拿各種山珍海味、綾羅珠寶來博取佳人一笑,懂得看人臉色的人,都知道要往那邊靠。

  何況趙紫姬冷雖冷,還不至於完全不搭理人。

  這些話當然是傭人過來做事時故意以大聲的「耳語」聊天,葉盼融要不聽到,頗屬困難。

  而當然,她的生活重心也不是放在這安全的錦衣玉食中。除了每日定時的吃藥與運動練武,她人向來不在山莊內。

  她不喜歡追風山莊。她愛白煦的種種,並不代表她有「愛屋及烏」的想法。任何人與人之間的互相喜愛,都該經由一定的努力而來;她不喜歡白煦的家人,白煦的家人也不存好觀感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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